自耿鄧氏死後,耿純從此便與郭氏斷了來往,沒日沒夜忙於政務,以致積勞成疾,卻還渾然不當回事,雖然不見頹然,卻又與行屍走肉並無異樣。於是,沒過兩年,他也含笑九泉了。當然,此乃後話。
耿鄧氏繼陰鄧氏、陰欣之後死了,陰麗華不免更是神傷,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又有劉秀與兒女陪在身邊,傷痛漸漸得以平複。
建武九年(公元三十三年),鄧禹在戰場上受傷墜馬,腦袋因此受傷,以致忘了許多前事,被他忘記的這些事卻恰好是近幾年發生的事,也就是說他不記得曾經發現的真相,也不記得區涵湘如何死去,更不記得自己這些年隱晦的心思。
鄧震聞知鄧禹受傷,便領著三個弟弟來到劉秀跟前請求說想回去侍奉父親,照看幼弟。當時,陰麗華正在旁邊。
劉秀看著鄧禹這幾個孩子,心裏其實並不願意答應他們的請求,畢竟他們幾個確實是好苗子。可先不說鄧禹與他是莫逆之交,僅是看在這三個孩子的請求,他也沒有道理不允許。
陰麗華乍聞鄧禹傷訊,心裏自是不免擔心,隻是礙於劉秀在場,她不過相問。眼下見劉秀為鄧震的請求頗為躊躇,不由得平靜地深思起來。劉秀為何猶豫她大概也想到了,隻是她想,自己該勸劉秀同意嗎?當日,劉秀讓鄧禹的兒子做伴讀,她是有私心的,她原以為這樣便可與鄧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偶爾可從孩子口中得知彼此的事情,即便無疑於望鴆止渴,她亦甘之如飴,可孰知,一絲絲甜蜜之中卻又總夾雜苦澀,鄧禹的事情是偶爾得知了,但自是免不了也會聽到區涵湘的事情,甚至是鄧禹與區涵湘的恩愛之事,這何嚐不是一種甜蜜的折磨。陰麗華原以為這種日子也許就這麼長久下去,但隨著歲月的流逝及劉秀對她的好,漸漸的,陰麗華對鄧禹的事情已經不複昔日那般興致盎然,聽到鄧禹的事情似乎就僅僅是聽故人之事,聽到鄧禹與區涵湘的事情也不再會隱隱作痛,反倒生出些許愧疚,甚至一度有念頭想補償一個良妻給鄧禹,以免鄧禹孤獨終老,以免鄧禹這幾個孩子無母而顯得可憐。她不知道這樣的變化代表著什麼,她也不願費心去弄清楚,她如今隻願隨心而行。鄧禹忘了前事,其子求歸,也許這些都是天意,陰麗華如是想。於是,她對劉秀說:“陛下,君子固有成人之美。若陛下實在不舍,來日待鄧將軍痊愈,再將孩子們召回便是。”
經陰麗華這麼一說,劉秀頓時便做出了決定,隨之便遣萬福將鄧禹的幾個孩子送回府上。
待鄧禹的孩子走後,陰麗華遲疑了一下,方對劉秀說:“鄧將軍夫人故去已久,鄧將軍今重傷在身,其母又年邁,若無妥帖之人照顧,恐怕甚為不妥。”
劉秀聞言,微微頷首,“鄧府此時的確需要一位賢良主母,隻是如今鄧將軍行動不便,隻怕不能行迎娶之禮。”
陰麗華聽了劉秀這話,不禁愣了一下,好在劉秀沒有看到。她原意不過是想讓劉秀派個妥帖的人到鄧府去,沒想到劉秀竟想到娶妻這事。仔細一想,這也的確不錯,她暗暗對自己說:罷了,走到這一步,索性再走一步又何妨。於是,她對劉秀說:“妾本意不過想讓文叔遣個妥帖之人到鄧府暫行料理府中諸事而使鄧將軍好生療傷,不曾想文叔倒想得深遠許多。文叔若有此意,倒也不錯,然也確如文叔所言,鄧將軍如今不便,況時日倉促,鄧夫人之人選隻怕挑不好。如此而言,我們不妨暫遣個穩妥之人至鄧府先暫行料理之事,再細細為鄧將軍挑選一二。姻緣之事,素來是合兩家之好,需得男女雙方皆滿意才是。”
劉秀聽來,頗以為然,遂將此事交給陰麗華。
陰麗華自是沒有推脫,應承了下來。回到西宮,便馬上與柳嬤嬤商討起來。若是平常,陰麗華自是屬意柳嬤嬤去的,但她如今卻是離不開柳嬤嬤,隻能聽柳嬤嬤的安排。
柳嬤嬤在宮裏給鄧禹挑了個穩妥的掌事嬤嬤去鄧府,陰麗華對此自是沒有異議,之後的事她也一並交予柳嬤嬤安排與照看,撂手不管不問,轉而為鄧禹物色妻子。陰麗華物色好了便把名單給鄧府送去,讓鄧禹與他母親抉擇,最後,鄧禹選了一位博士之女。
兩月後,鄧禹的傷痊愈了,迎娶之事即刻提上日程。鄧禹大婚這一日,陰麗華本來答應劉秀跟他一起去的,但是事到臨頭,她還是以身子不適臨陣逃脫了。又一月,陰麗華生下十一王子劉京。
生下劉京,出了月子後,每逢初一、十五陰麗華自是又要到長秋宮向郭聖通請安。自從劉秀下旨給長秋宮換人後,郭聖通似乎徹底安分起來,斂起了自己所有的鋒芒,做起溫和有禮的賢後。陰麗華雖然許久不見郭聖通,但郭聖通的動向她都知道,郭聖通這一年來如此安分守己,這般能屈能伸,當真讓她生出了三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