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鄧氏對於這樣的結果,心裏哀歎連連。她一心隻願女兒有個良婿,一生喜樂無憂,可如今卻是這般坎坷。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寬慰自己的女兒是好。見大家坐到一起,盡是強顏歡笑,對劉秀隻字不提,陰鄧氏心裏更是難受。這一日,她聞知在府裏榮養的老繡娘柳於氏頑疾複發,又逢其正是耄耋之年,恐怕是時日無多,心裏又是一悲,攜上田嬤嬤便前往探看。人老了,對於能與自己絮絮叨叨說上話的人格外的珍惜,可惜生死由命,天意難違。
陰鄧氏本以為柳於氏將要臨終了,臉上難免有些哀色,令她意外的是,柳於氏臉上卻盡是從容,始終含著淡淡的笑。剛見麵的那一刹那,陰鄧氏還以為她是回光返照,當即垂淚。
柳於氏卻笑道:“老夫人見到老奴竟如此傷心,真是老奴之過。”
這個時候,陰鄧氏見柳於氏還如此打趣,心裏估摸著柳於氏是不希望看到自己如此悲傷才如此說,她又怎好拂了柳於氏的好意呢,便漸漸收了眼淚,嗔道:“你這個老不小的,如今還有此等興致打趣老身,真是難為你了。”
這時的柳於氏不遵陰鄧氏的吩咐,已經在女兒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她聞陰鄧氏所言後,一臉認真地說:“老奴一點也不難為,難為的是老夫人才對。小姐的事老奴亦有耳聞,不知小姐如今可好?”說起來,陰麗華也算是她從小看到大的,雖非母女,卻對她多有疼愛,一方麵是她失去女兒的緣故,另一方麵卻是陰麗華實在令人喜愛。聽到那些事,她這心裏其實也不好受,卻無能為力。
陰鄧氏聽了柳於氏所言,當下便有些不悅,也不是說陰麗華的事說不得,隻是柳於氏畢竟是將死之人,卻還要告知她這些糟心事,實在是十分有失分寸,回頭若是知道是誰,定要懲戒一番,陰鄧氏如是想。眼下既然柳於氏說起了陰麗華,正好她心裏也憋著好些話,於是她便說:“雖然事情眾所周知,兄妹幾人卻絕口不提。丫頭麵上雖無異樣,然心裏又豈會好受,我欲與她深談,卻又怕引她傷心,亦不知如何寬慰於她是好。”
柳於氏聽後,道:“小姐本就不是那等傷春悲秋之人,事情固然會令她難受,然老奴深信小姐不日便能看開,與陛下好好相處。陛下昔日求娶小姐,乃是真心誠意,其情意亦是有目共睹,而後陛下所為,雖有負小姐,然個中緣由不得具知,亦無可非議。如今陛下欲將小姐迎進京都,由此便知陛下心裏尚對小姐有情。小姐才貌雙全,溫婉純善,有誰人不喜,若小姐再用心籌謀,何愁前路。老奴看小姐是個有福之人,想必他日定能過得好,老夫人無需為此憂心忡忡。”
陰鄧氏聽了,微微頷首,深深蹙著的眉似乎也得到了些許舒展,淺笑道:“還是你看得明白。”
柳於氏笑道:“已是將登極樂之人,還有什麼看不明白。老奴今生不日將終,亦算是無憾了。”說罷,含笑看向自己失而複得的女兒柳方如。
守在一旁的柳方如一直都在留意著自己的母親,見母親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馬上回以柔柔的淺笑。
看著女兒,柳於氏忽然記起女兒所求,想了想,她轉而對陰鄧氏說:“小女原在宮裏侍候過主子,亦知道些宮裏的門道,若是老夫人和小姐不嫌棄,屆時讓她隨小姐一道進京吧。”
陰鄧氏原先隻是聽說柳方如是在大戶人家做事,沒想到這大戶人家竟是宮裏頭,驚訝過後不免有些意動。在陰鄧氏看來,這宮裏不是個好地方,要是有個穩妥的人照顧自己女兒,她當然是讚同的,不過,這事最終還得看陰麗華的意思。於是,陰鄧氏便說:“此事我自是樂見其成,然終究還是要看丫頭之意,你亦知道,丫頭她素來是主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