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從形態上寫泉。如寫《懸泉》:“百尺流泉石上懸,龍歸洞口散晴煙。曾從五老觀飛瀑,倒挽銀河落九天。”懸泉位於濟南南部山區的一處懸崖峭壁上,泉水從高處流下,長年奔湧不息。夏季豐水季節,山水和泉水會彙成瀑布,飛流直下,聲傳數裏,蔚為壯觀。晏璧的詩,以誇張寫真實,用“百尺”形容泉之高,用“石上懸”形容泉之險,“龍歸洞口散晴煙”更顯激流飛騰之勢,而“倒挽銀河落九天”一句進一步道出懸泉的氣勢豪邁和美麗壯觀,給人以美不勝收和驚心動魄之感。
三是從味道上寫泉。濟南的泉水清冽甘美,自古聞名,古人便給這些泉水起了十分動聽的名字。而晏璧又大加發揮,在詩中進行了形象描寫。如寫《甘露泉》:“盤穀清泉一泒長,味甘卻似飲天漿。何須沆瀣分仙掌,滴滴斟來透骨涼”。這是說甘露泉水像天漿一樣甜美清爽,有了它,何須用仙掌去接天露呢?他在《西蜜脂泉》中進一步寫道:“西池泉味比東強,何必天寒割蜜房。莫道脂甘能悅口,試將一飲勝天漿”。這是說西蜜脂泉水更加甜美,簡直勝過天漿。還有湛露泉水“泉如湛露味甘香,(氵+閻)入三焦齒頰涼”;漿水泉水“泉流乳竇比瓊漿,入口渾疑透骨涼”……這些大膽誇張的詩句,看似言過其實,卻讓人更真切地體會到泉水之美。
四是巧用曆史典故和傳說故事。濟南的泉水,不但是得天獨厚的自然景觀,也有著豐厚的曆史文化底蘊。晏璧在詠泉詩中,巧用了許多典故和傳說故事,進一步豐富了名泉的文化內涵,使之更加風采別具,五彩斑斕。如《杜康泉》一詩:“甘泉一脈舜祠下,此地千年說杜君。不是重華常嗜酒,幾卮聊借解南薰。”“此地千年說杜君”一句,就用了杜康在濟南造酒的傳說。“杜君”指杜康,傳說他是我國最早造酒的人,為了釀造美酒,他遍訪天下名泉。一日,他來到濟南,見城裏城外遍布泉水,清冽甘美,喜不自勝。可是,泉這麼多,哪處最好呢?正當他躊躇不定之時,朦朧中忽見幾位仙女從天上飄然而至。她們手捧金質水盂,來到舜廟西南方的一井泉旁,從中取了泉水又飄然離去……杜康一覺醒來,卻是南柯一夢。他按夢中所見來到舜廟旁邊,果見有一井泉。取水品嚐,甘美無比。於是,他便用此泉之水,釀出了世間最好的美酒……再如《孝感泉》一詩:“齊城孝子格天心,井湧清泉冽且深。躍鯉臥冰非好異,流傳勝事到於今。”四句詩就用了兩個典故。“齊城孝子格天心”一句,說的是孝子劉琮孝敬老人的故事。 “躍鯉臥冰非好異”一句,用了二十四孝中“臥冰求鯉”的典故:晉朝有個叫王祥的人,幼年喪母,繼母朱氏待他不好,常在其父麵前說他的壞話,離間他們父子關係。然而當繼母病了,想吃鯉魚,河裏結冰又無法捕捉時,王祥卻不記前嫌,赤身臥於冰上,祈禱神靈賜他以鯉。他的孝心真地感動了神靈,便讓河冰裂開一條大縫,從中躍出兩尾鯉魚來。王祥見了大喜,急忙捧回家中奉養繼母……他的美德,一時傳為佳話,人們都稱讚他是人間少有的孝子……
由於晏璧的詩寫於明永樂年間,距離金人立《名泉碑》已200多年。這期間許多自然條件發生了變化,再加上人為因素的影響,致使有的泉消失了,有的泉新生了;有的泉興旺了,也有的泉衰落了……這些變化,也使晏璧《七十二泉詩》中的泉跟金代《名泉碑》上的泉不完全一致,其不同處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麵;
一是更換了13處名泉。《七十二泉詩》中新增了朱公泉、白公泉、雙女泉、北漱玉泉、南甘露泉、黑龍泉、鹿跑泉、胡桃泉、白花泉、明水泉、魚池泉、懸珠泉、道士泉,去掉了《名泉碑》上的朱砂泉、雲樓泉、鑒泉、金虎泉、灰灣泉、汝泉、煮糠泉、爐泉、白虎泉、林汲泉、花泉、鹿泉、百脈泉。
二是更換了兩處同名泉。《七十二泉詩》中將《名泉碑》中長清靈岩的獨孤泉改為曆城天麻嶺的獨孤泉,將章丘黌堂的醴泉改為曆城康王山醴泉。
三是有6處名泉改名。《七十二泉詩》中將《名泉碑》上的漱玉泉、溪亭泉、知魚泉、滴水泉、懸清泉、苦苣泉分別改為南漱玉泉、王氏溪亭泉、知魚池泉、清水泉、賢清泉、萵苣泉。
盡管晏璧並非著名詩人,他的《七十二泉詩》也隻是業餘之作,但它在濟南的影響卻相當深遠。究其原因,主要有二:一是自古以來,晏璧是首個係統地為七十二泉寫詩的人。這些詩真實、生動地描述了明代前期濟南主要泉池的風貌,這對我們認識當年濟南的自然景觀和社會風情都有很好的借鑒作用。二是晏璧把趵突泉排在眾泉的首位,說“趵突獨稱第一泉”,這是曆史上第一個把趵突泉定為“第一泉”的人。應該說,他的這一定位是客觀正確的,既得到社會認可,也被專家所采用。此後乾隆皇帝又封趵突泉為“第一泉”,清代文人王鍾霖還將“第一泉”勒石刻碑,立於泉上。至今,趵突泉這天下“第一泉”的位置仍穩如泰山,無泉可及。
詩情飄逸白雪樓
——李攀龍與趵突泉
在趵突泉東南側,矗立著一座高大的二層仿古建築,這就是為紀念明代著名文學家李攀龍而新建的白雪樓。該樓建於1995年,建築麵積約400平方米,其中主體建築300平方米,配廊100平方米,為帶戲台式二層仿古建築。該樓前麵出廈,落地木槅,紅柱花窗,古樸典雅。正廳內陳放著李攀龍全身坐姿銅像,廳內有其弟子及當代名人題寫鐫刻的詩文匾額,牆上掛著大幅會友圖,再現了當年李攀龍傳習詩詞的情景。樓的四周,綠水環繞,山石錯落。登樓可俯瞰周圍的泉光水色和公園的爛漫秀姿。
李攀龍(1514—1570),字於鱗,號滄溟,曆城韓倉人,明代著名文學家。繼“前七子”之後,他與謝榛、王世貞等倡導文學複古運動,為“後七子”的領袖人物,主盟文壇20餘年,其影響及於清初。他一生著述頗豐,寫了不少五、七言律詩和絕句,世人稱之為“三百年絕調”。他還編選有《古今詩刪》、《白雪樓詩集》等多種圖書,著有《滄溟文集》30卷,至今仍有多種版本行世。
李攀龍7歲就讀於趵突泉邊的“勺滄園”,9歲喪父,家貧不能自給,靠母親張氏紡織度日,但生計仍很艱難,他被迫輟學在家自學。18歲入縣學為諸生,廩於郡庠,與尚在髫年的殷士儋(後為大學士,有文名)、許邦才(後為王府長史,詩人)約為知交,常在一起吟詩作賦。李攀龍自幼性情狂放,厭惡當時書塾中講授的經訓內容和八股文,人目為“狂生”。嘉靖十九年(1540),他考取鄉試第二名,四年後中進士。嘉靖二十五年(1546),任順天府鄉試同考官。隨後在刑部曆任廣東司主事、刑部員外郎、山西司郎中等職達6年。在任期間,他公平執法,不冤枉無辜。嘉靖三十二年(1553),他出任順德府(今河北邢台)知府。3年任期內,他請蠲民稅,除弊興利,革新政治,政績斐然。嘉靖三十四年(1555)升任陝西提學副使。抵任後,與陝西巡撫殷學不和,於嘉靖三十七年(1558),以母老歸養為由,辭官回家。
李攀龍回到家鄉後,在鮑山附近建了一座“白雪樓”,隱居高臥,杜門謝客,獨與故交殷士儋、許邦才等過從甚密,互相切磋學問,專意於讀書、寫作。對於這座白雪樓,李攀龍在《酬李東昌寫寄〈白雪樓圖〉並序》中記述道:“樓在濟南郡東三十裏許鮑城,前望太麓,西北眺華不注諸山;大小清河交絡其下。左瞰長白、平陵之野,海氣所際。每一登臨鬱為勝觀。”舊時“濟南十六景”之一的“鮑山白雪”,指的便是這座白雪樓。
到了晚年,李攀龍又在大明湖南岸百花洲上修建了一座白雪樓,即人們常說的“白雪第二樓”。相傳樓為三層,上層是臥室,中層是書齋,下層是客室。這處白雪樓四麵環水,無橋可通,隻備有一艘小船涉水登岸。來訪的客人先在岸上通報姓名,倘是誌同道合的文朋詩友,他便撐船到岸邊迎接。否則,一概閉門謝客。
李攀龍對自己的白雪樓十分喜愛,曾多次寫詩讚美,如在《白雪樓》一詩中寫道:
伏枕空林積雨開,旋因起色一登台。
大清河抱孤城轉,長白山邀返照回。
無那嵇生成懶慢,可知陶令賦歸來。
何人定解浮雲意,片影漂搖落酒杯。
詩中,嵇康、陶潛這樣的大家、高士都飄然而來,說明白雪樓確實不同凡響。正因如此,當時的濟南詩人都以登臨白雪樓為榮,劉天民、邊習、穀繼宗、許邦才、殷士儋、襲勖、華鼇等詩人都經常雅集於此,濟南詩派由此而鼎盛一時。邊習曾在《登白雪樓懷於鱗》詩中寫道:“濼源風景冠齊州,更築詩豪白雪樓。人擬古今雙學士,天開圖畫兩瀛洲。雲間黃鶴還飛去,海上滄波欲倒流。聚散存亡餘感慨,轉憐花鳥不知愁。”極寫當年文人雅士歡聚白雪樓的盛況以及對人去樓空的感傷之情。
隆慶元年(1567),李攀龍被推薦出任浙江按察使,改浙江參政。隆慶三年,升任河南按察使。不久其母病故,他奔喪回家。次年八月,他因心髒病突發在家鄉去世,死後葬在曆城城郊“牛山之原”,後移葬藥山腳下。
李攀龍去世數十年後的明萬曆年間,山東布政使葉夢熊因敬仰李攀龍,感歎昔日的白雪樓不複存在,便拿出自己的俸祿,在趵突泉東李攀龍少時讀書的“勺滄園”附近又建造了第三座白雪樓,以作紀念。萬曆四十二年(1614),山東巡鹽使畢懋康又在此處創建“曆山書院”,築房舍數十楹,清康熙年間改為“白雪書院”。此樓後來年久塌毀,至清順治十一年(1654),山東布政使張縉彥又重建白雪樓。這座白雪樓至解放前夕已瀕臨倒塌,1956年趵突泉公園擴建時因破爛不堪而被拆除。1995年政府又撥款予以重建,重建後的白雪樓遂成為趵突泉公園的一大景觀。
多姿趵突入畫來
——王士禎與趵突泉
清初卓負盛名的大詩人王士禎是山東新城(今桓台縣)人,也自稱濟南人。這不但因為當時新城屬濟南府,也因為他熱愛濟南的泉湖山水,寫了不少歌頌濟南風景名勝的詩。他對濟南的曆史文化,也有很大影響。
王士禎(1634—1711),原名士禛,字子真、貽上,號阮亭,又號漁洋山人。他出生在一個仕宦家庭,自幼聰穎好學,5歲入家塾讀書。在塾學裏,他除必讀功課外,還增讀《文選》、《唐詩》等書,學習作詩對句,15歲便著有《落箋堂初稿》一卷。17歲考中秀才。28歲考中進士,隨之文名漸著,與長兄西樵、叔兄東亭合稱“三王”。順治十六年(1659),他被委任為揚州推官(掌管訟獄)。5年後調任京職,官至刑部尚書。在任職期間,他恪盡職守,廉潔奉公,政績斐然,曾查獲、清理了若幹積案冤案。他雖任職繁忙,仍不懈著述,為康熙皇帝所賞識,改授翰林院侍講。康熙皇帝又征召他的詩稿,他選“錄三百篇以進,定名《禦覽集》,尤為朝士所罕見”。自此,他更以詩蜚聲海內,被文壇人士倍加推崇,成為“一代詩宗”,領袖文壇數十年。康熙四十三年(1704),王士禎在刑部尚書任上時,發生王五逞凶致人斃命案,他因失察錯審而被革職。同年九月,回到家鄉新城,晚年以著述為業。康熙五十年(1711)五月,在故裏新城逝世。
在詩歌創作和理論上,王士禎吸取了唐司空圖《二十四詩品》和南宋嚴羽《滄浪詩話》的理論,進行充實和發揮,創立“神韻說”,強調作詩要“興到神會,得意忘言”,以“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為詩歌的最高境界,以“天然不可湊泊”為作詩的要訣。他的詩作,大多是按神韻派標準寫成的,境界縹緲淡遠,意味空靈含蓄。但他早期的一些詩作,卻氣勢豪壯,格調蒼勁,關心時局,同情民眾,具有較強的現實主義色彩,少見“神韻說”影響。他的詞和散文也寫得很出色。他的詞別出心裁,追求詩情畫意。他的散文包括序、跋、傳、銘、書劄、遊記、隨筆、小說等多種,都有獨到之處。一般篇幅較短,自然成章,以簡潔明快見長。尤其寫景的篇章,清麗淡雅,有濃厚的抒情意味。他一生著述五十餘種,“生平為詩不下三千首”,為文更多。主要作品有《漁洋詩集》、《漁洋文略》、《池北偶談》、《蠶尾集》、《香祖筆記》、《居易錄》、《漁陽詩話》、《感舊集》等。
王士禎23歲那年,遊曆濟南,在濟南諸名勝中都留下了他的足跡。他在《秦蜀驛程後記》中曾這樣記述他所見到的趵突泉美景:
二十二日,快,晴。次郡城,觀於趵突泉。疏林清樾,涼颸襲人。自亭東經來鶴樓北,度石梁,濼源清澈,可鑒毛發。檻泉凡三。濺珠噴雪,仰出二尺許……
他還邀請在濟南的文壇名士,集會於大明湖水麵亭上,即景賦《秋柳四首》。此詩傳開,大江南北一時和者甚眾,當時被文壇稱為“秋柳詩社”,從此聞名天下。後人將大明湖東北岸一小巷名“秋柳園”,指為王士禎詠《秋柳》處。
《秋柳四首》是王士禎的成名之作,四首詩借秋柳的形象抒發了一種年華易逝、美人遲暮的惆悵之情。王士禎在《漁洋詩話》中說:“餘少在濟南明湖水麵亭賦秋柳四章,一時和者甚眾。後三年官揚州,則江南北和者前此已數十家,閨秀亦多和作。”在《菜根堂詩集序》中也說:“順治丁酉秋,餘客濟南,諸名士雲集明湖。一日會飲水麵亭,亭下楊柳千餘株,披拂水際,葉始微黃,乍染秋色,若有搖落之態。予悵然有感,賦詩四章。”這些詩很好地體現了王士禎“神韻說”的特點,“得其神,忘其形,留其韻而遺其跡”,意味含蓄,境界優美,音節一唱三歎,句句寫柳,而通篇又不見一個“柳”字。
清代文人王培荀在《鄉園憶舊錄》中評論說:“漁洋平生好寫圖。”這評論非常恰當。這表現在王士禎的寫景詩中,都充滿生動的畫意。他寫的幾首詠趵突泉的詩作,每一首都是一幅美麗圖畫。他在《秋日遊趵突泉》一詩中寫道:
層台蔭華池,蕭晨展遊眺。
明玉何亭亭,水泉複瀟照。
岱陰多伏流,濼源更清峭。
誰能結漁庵,坐學桐廬釣。
這是一幅富有立體感的賞泉圖。在一個秋日的早晨,詩人來到趵突泉邊賞泉。隻見趵突泉邊雜花生樹,噴湧的泉水像明亮的玉山高高聳立於泉池中。這水遠從泰山北麵的地下河裏流來,從泉中湧出變得更加清澈明淨。如果能像嚴子陵那樣在水邊結廬垂釣,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事啊!作者以靜寫動,極富想象,詩情畫意,相得益彰。
另一首是站在橋上觀趵突泉,即《來鶴樓觀趵突泉》(之二):
峰巒疑印渚,魚鳥即華林。
曲閣清暉集,方塘積翠深。
伏流生急雪,驚瀑起文禽。
坐覺微風寂,朱弦空靜音。
這首詩多角度地描繪了趵突泉美麗如畫:噴湧的泉水像高高湧起的峰巒,覓食的水鳥嬉戲在樹林中間。亭台樓閣與美麗的水色輝映,深深的方塘中堆積著翡翠片片。伏流從地下湧出,像湍急的雪浪滾翻;濤聲如雷,美麗的鳥兒也避得遠遠。坐在橋邊,清風徐徐吹來;遠處的琴聲,寂靜中更加悅耳動聽……
再一首是登樓觀泉,即《來鶴樓觀趵突泉》(之一):
南郭山泉好,登臨複此樓。
碧晴諸岫雨,綠淡一泓秋。
曉日浮沙磧,明玕出靜流。
翳然林木處,吾意已滄洲。
因為登高望遠,這幅“畫”便有了更為廣闊的畫麵:城南的山泉是那般美好,我又一次登上白雪樓來觀景賞泉。遠處,藍天下的諸峰像雨水洗過般清新;樓下,趵突泉的一池秋水清澈碧綠。明麗的陽光照在泉邊清溪上,水中的沙石好像也在流動;溪邊翠竹搖曳,映照出婆娑的身影。置身在這林木蔥鬱的泉邊,遠離喧囂的塵世,讓我忽然向往去過那閑適的隱居生活……在詩人筆下,趵突泉簡直成了“世外桃源”,誰到了這裏能不流連忘返?
王士禎還有一首《娥英祠》詩,是憑吊古人之作,寫得哀婉淒絕,充滿悲劇色彩:
濼源通北渚,當日祀英皇。
帝子何年去,靈祠幾代荒。
九歌怨蘭芷,二水似瀟湘。
仿佛雲和瑟,青峰寫恨長。
趵突泉上自古就有娥英廟,供奉娥皇、女英這兩位女神。傳說娥皇、女英是堯的兩個女兒,配給大舜為妃。舜出行南巡,二妃到南方去找他,到了洞庭湖濱,聽到舜死在蒼梧的消息,於是南望痛哭,“以涕揮竹,竹盡斑”(《博物誌》),遂投湘水而死。傳說二女死後做了湘水女神。
詩人正是以這個神話傳說為基礎,觸景生情,給我們描繪了一個令人傷感的曆史畫麵:這濼水之源是跟北渚相通的,所以當年人們在這裏建祠,祭祀娥皇、女英。這兩位神女的神靈不知何時已經離去,空餘下這座荒涼的祠廟。雖然娥皇、女英的神靈已遠去他方,但泉中的水草仍為她們哀傷;這二水也跟瀟湘一樣,是她們灑淚傷心的地方。如今佇立泉邊,仿佛仍能聽到湘靈奏出的悲傷的琴聲,連那遠處的青山似乎也掛著綿綿長恨。詩人通過對娥英祠的感舊懷古,進一步增加了趵突泉的神秘色彩。
康熙的泉水情緣
在中國的封建帝王中,康熙是一位有雄才大略的開明皇帝。他勵精圖治,不畏險阻,平亂抗俄,收複疆土,著力於國家的統一大業。與此同時,他整頓吏治,改革賦稅,獎勵墾荒,治理河患,采取種種措施,發展社會生產。由於他的文治武功,中華帝國的多民族統一局麵得到鞏固發展,出現了繁榮昌盛的“康乾盛世”,開創了中華帝國的另一黃金時代。在這種背景下,他為了治理河患,谘訪吏治民情,從康熙二十三年(1684)起,繼之於二十八年、三十八年、四十二年、四十六年,又先後六次巡視江南,開清代皇帝南巡之盛舉。
在這六次南巡途中,康熙有三次駐蹕濟南,而每次都要遊覽趵突泉、珍珠泉等名泉。這些名泉的勝景令他“龍顏大悅”,喜不自勝。在這裏他不但留下了詩詞墨寶,還留下不少珍聞逸事。清代大文學家蒲鬆齡在《趵突泉賦》中,曾簡要地描述了康熙遊趵突泉的情景:“迨夫翠華東,警蹕至,天顏喜,詞臣侍,爰飛鸞鳳之書,寫成蝌蚪之字,如飛燕之淩風,似驚鴻之舒翼,穹碑臨池,輝影萬世”。
康熙第一次遊趵突泉是在康熙二十三年十月初八日,《趵突泉誌》中曾記述說:“康熙甲子十月初八日,駕抵濟南,戒有司清蹕除道,士民爇香跪迎,填咽街衢。”為迎接皇帝駕到,官吏們清除街道,百姓拈香跪拜迎接,歡迎的隊伍充斥大街小巷,由此可見歡迎的盛況。抵達濟南後還沒有住下,這位對趵突泉心慕已久的皇帝爺就直奔趵突泉。在觀瀾亭內,他見三股泉水浪花噴湧,池中碧波粼粼,喜不自勝,忙令侍者用銀碗取來泉水品嚐,對這清冽、甘甜的泉水讚不絕口。興奮之餘,他揮筆寫下“激湍”兩個大字,並即興吟出《詠趵突泉作》詩一首:
十畝風潭曲,亭間駐羽旗。
鳴濤飄素練,迸水濺珠璣。
汲杓旋烹鼎,侵階暗濕衣。
似從銀漢落,噴作瀑泉飛。
這詩雖寫得平常,但也有真實動人之處。從中可以看出,當時的趵突泉地處城郊一隅,闊大的泉麵波翻浪湧。那驚濤般從池底噴出的三股泉水,如素練飄舉,似珠浪滾翻……又好像是從天上的銀河中落下,形成這瀑布般的飛泉。康熙不惜以九五之尊,親臨泉邊,不怕泉水打濕了龍袍,孩子般地舀起泉水就喝……這些,都生動形象地表現了他對趵突泉的熱愛之情。
五年之後的康熙二十八年(1689)正月十六日,康熙南巡途中第二次來到濟南,又重遊了趵突泉和珍珠泉。在趵突泉,他親題了“潤物”二字,意思是說趵突泉水潤澤萬物,造福於民;在珍珠泉,他又題了“作霖”二字,賜給山東巡撫錢鈺,並作《觀珍珠泉》一詩並序:
濟南多名泉,趵突、珍珠二泉為最。昔經過趵突,曾賦篇什;今臨珍珠泉上,愛其澄澈,題曰“作霖”。
一泓清淺漾珠圓,細浪瀠回小荇牽。
偶與諸臣閑倚檻,堪同漁藻入詩篇。
康熙認為,濟南的諸多名泉中,趵突、珍珠二泉最為著名。他上一次到趵突泉時,曾題了詩。這次到珍珠泉,特別喜歡這澄澈的泉水,便題寫了“作霖”二字。接著他讚詠道:一池清澈的泉水中,串串珍珠在升騰滾翻,細細的浪花牽動著水草盤旋。我與大臣們偷閑前來賞泉,這美麗的泉景就像漁藻圖一樣,可以寫入詩篇。
康熙第三次遊趵突泉,是在康熙四十二年(1703)正月二十四日。這天他來到濟南後,先在巡撫公署(即現在的珍珠泉大院)下榻。午宴後,在地方官員陪同下,乘輦車出曆山門,來到趵突泉。在遍覽了趵突勝景後,又坐在一棵柏樹下,題寫了“源清流潔”四個大字,稱讚趵突泉的清潔、高雅。然後又賦詩一首:
突兀泉聲湧淨波,東流遠近浴羲和。
源清分派白雲潔,不慮浮沙汙水渦。
這首詩極言趵突泉水至清、至潔。水中的陽光是那樣明亮,倒影在水中的藍天白雲是那樣清晰,雖從沙土中流過,但卻纖塵不染。從這諸多的吟詠題字中,足見康熙對濟南泉水的一腔深情。
乾隆的泉水情緣
在清代的皇帝中,除康熙外,還有一位皇帝對濟南山水很感興趣,他就是康熙之孫乾隆。這位喜歡遊山玩水、到處寫詩題字的“詩人”皇帝,曾多次在南巡途中駐蹕濟南,也多次遊覽過濟南名泉。
乾隆十三年(1748)暮春,乾隆與其母東巡,到了孔子故裏曲阜,又登臨泰山,然後來到濟南。這是乾隆第一次來濟南巡視,“瀟灑似江南”的風光和美麗的泉水讓他喜不自勝。他特意來到趵突泉上,飽覽這神奇的泉池風光,並品嚐了趵突泉水,覺得這泉水果真名不虛傳,比北京玉泉山的泉水還要清冽、甘美。於是他從濟南啟程南行時,便把原來攜帶的玉泉山泉水全部換成趵突泉水,供沿途飲用,並把原來封的“天下第一泉”北京玉泉稱作“玉泉趵突”,改封趵突泉為“第一泉”。正如清人王培荀在《鄉園憶舊錄》所寫:“純皇帝南巡,一路飲玉泉水,至此換趵突泉水,攜之而南,遇名泉再易”。
在暢遊了趵突泉後,他又來到珍珠泉觀賞,寫下了《乾隆戊辰上巳後一日題珍珠泉》一詩。這首詩開頭先總寫珍珠泉的地位、特點和外貌:
濟南多名泉,嶽陰水所瀦。
其中孰巨擘?趵突與珍珠。
趵突固已佳,稍藉人工夫。
珍珠擅天然,創見訝仙區。
卓冠七十二,分彙大明湖。
幾曲繞瓊房,一泓映綺疏。
乾隆認為,濟南眾多名泉是泰山以北的地下水積聚而成的,其中趵突泉和珍珠泉最為著名。趵突泉本來已經很美了,稍感不足的是有人工修整的痕跡;珍珠泉顯得更自然一些,一潭碧水倒映著雕梁畫棟,使人一見感到像進入仙境一般。它卓然雄居七十二泉之冠,流出的泉水又彙成美麗的大明湖。緊接著,他又具體地寫珍珠泉的“珍珠”之美:
可以滌心誌,可以鑒眉須,
圓流有靈孕,顆顆旋相於。
乍如曆海嶠,鮫人捧出餘,
又如對溟渤,三五顯方諸。
珍珠泉水清得可鑒須眉,使人看了神清氣爽。那圓形水泡好像有神靈孕育,綿綿不絕地從
地下湧出,恰似南海鮫人捧出的珍珠,又似明亮的方諸鏡上承接的甘露。寫到這裏,他忽又
展開聯想:
作霖仰堯題,澤物留神謨,
我來值暮春,農夫正新佘。
看彼芃芃者,欣此涓涓如,
安得符聖言,遠近均沾濡。
當他瞻仰聖祖康熙的題字“作霖”時,感到他留下的恩澤天下的思想太神聖了。自己這
次來正值暮春,農民們正在耕種田地。看看那綠意盎然的田野,再看看這長流不絕的泉水,
便想自己怎樣才能像聖祖說的那樣,使天下都受到恩澤呢?這樣看來,這珍珠泉水確實給這
位皇帝爺滌了心誌,使他生發出許多關心百姓的感悟來。
乾隆第二次來濟南是在乾隆三十六年(1771)。此時適逢山東大旱,他率領隨行人員和地方官員先來到趵突泉上求雨。然後,揮筆寫下了《再題趵突泉作》一詩:
濟南城南古觀裏,別開仙境非塵市。
致我清蹕兩度臨,卻為突泉三竇美。
噴珠屑玉各瀾翻,孕魯育齊相鼎峙。
彙為圓池才數畝,於濼達江從此始。
朱欄匼匝接穹樓,祀者何仙鍾呂子。
曲廊蜿蜒壁勒字,題詠誰能分姓氏。
過橋書室恰三楹,研淨甌香鋪左紙。
拈詠名泉亦已多,氿茲實可稱觀止。
曾聞地靈古所雲,屯膏珍享恐非理。
擬喚天龍醒癡眠,今宵一灑功德水。
在這首平實的詩中,乾隆先交待了趵突泉的位置及其驚世駭俗之處:趵突泉位於濟南城南的古道觀中,像仙境一樣脫俗於塵世。它三窟並發,壯美絕世,使我這大清皇帝也兩度親臨觀賞。接著他從不同側麵寫趵突泉的景物之美:三個泉眼的泉水噴珠吐玉,各自波濤翻滾,聲震齊魯。噴出的泉水彙集於數畝見方的圓池之中,成為濼水之源。泉邊朱欄連接著高樓,祠中供奉著八仙;蜿蜒的曲廊壁上刻滿了題字,題詠的詩句已難辨姓氏。橋那邊的三間書室高潔清雅,筆墨紙硯齊備,來此拈筆詠泉的人已經很多,很難再寫出新的詠泉佳句來。最後四句是觸景生情,由這豐沛的泉水聯想到天正大旱。乾隆說自古這裏人傑地靈,囤積這麼多泉水任意浪費似乎於理不通。他要喚醒沉睡的天龍,立即降下甘霖,解除旱情,為民造福。
乾隆的這首題詩,跟康熙的題字一起,刻在“雙禦碑”上,立於趵突泉邊。碑前是康熙皇帝的“激湍”題字,碑後是乾隆皇帝的題詩。祖孫皇帝的禦筆相映生輝,世代供遊人觀賞,這也給趵突泉生色不少。
蒲鬆齡與濟南名泉
蒲鬆齡(1640—1715),字留仙、劍臣,號柳泉居士,清代著名文學家。他的短篇小說集《聊齋誌異》在思想內容和藝術成就上都達到了我國文言文短篇小說的最高峰,在世界文學史上也占有重要位置。同時他又兼擅詞曲,有《聊齋文集》《聊齋詩集》等行世。
蒲鬆齡是淄川(今屬淄博市)城東滿井莊人。在清代,淄川是濟南的屬縣,因此從大的範圍來說,蒲鬆齡也是濟南人。在他的一生中,或遊學,或應試,或辦事……經常往來於淄川與濟南之間,與當時濟南的文士過從甚密,對濟南的湖光山色非常熱愛,因此寫下不少讚頌濟南山水名勝的詩文佳作。其中五百餘言的名篇《趵突泉賦》,就充滿對趵突泉的熱愛、讚美之情。
賦的開頭先對趵突泉作了概括介紹:
濼水之源,發自王屋;為濟為滎,時見時伏;下至稷門,彙為巨瀆;穿城繞郭,洶洶相續。自開府之品題,成遊人之勝矚。朱檻拂人,丹樓礙目,雲是舊時所為,當年所築。
這段文字是說趵突泉水發源於河南王屋山。由此山流出的濟水從地下潛流,至濟南城西便噴出地麵,形成泉池。泉水穿城繞郭,日夜不息地奔騰歡唱著;泉邊朱欄回廊,高樓巍峨,似在講述著昔日的輝煌。自宋代詩人趙抃寫詩對它大加讚美後,這裏逐漸成為人們遊覽的勝地。
接下去,又具體地描寫趵突泉的壯觀聲勢:
爾其石中含竅,地下藏機,突三峰而直上,散碎錦而成漪。波洶湧而雷吼,勢澒洞而珠垂;砰訇兮三足鼎沸,鞺鞳兮一部鼓吹。沈鱗駭躍,過鳥驚飛。羌無風而動藻,徑上欄而濺衣。
作者展開豐富的想象,認為這泉底一定藏有石洞和神秘的機關,使得噴出的三股泉水像山峰一樣高高聳立,散開的水珠又被陽光織成錦緞般的漣漪。那轟鳴的泉聲如雷貫耳,倒卷的泉水像珠簾低垂。池中錦鱗騰躍,池上過鳥驚飛。清澈的泉水中綠藻搖曳,濺起的水花不時地把遊人的衣衫打濕……
在從不同的側麵寫了趵突泉的聲色之後,接著又寫月夜中的泉景:
夜氣長薰,濤聲不斷;沙陣摶雲,波紋似線;天光徘徊,人影散亂;快魚龍之騰驤,睹星河之隱現;未過院而成溪,先激沼而動岸;漱玉噴花,回風舞霰;吞高閣之晨霞,吐秋湖之冷焰。樹無定影,月無靜光,斜牽水荇,橫繞荷塘。冬霧蒸而作暖,夏氣緲而生涼。
傍晚,泉上水氣蒙蒙,濤聲更加響亮。泉水中浪花翻湧,天光人影共徘徊;錦魚在水中跳躍,不時地撞破倒映在水中的天空。泉水流出池中,便成滾滾溪流。溪水拍擊著兩岸,激起浪花飛濺,風吹成霰。清晨,泉水把披在高閣上的朝霞擁進懷中;深秋,泉中又噴吐出冷涼的寒氣。水中的樹影動蕩不定,如銀的月光也難以平靜。水流把荇菜衝得左搖右晃,又曲曲彎彎地繞過荷塘。冬天泉上雲霧蒸騰而飄暖,炎夏泉上水氣縹緲而生涼。
緊接著,再寫不同狀態下趵突泉的各種雄姿:
其出也:則奔騰澎湃,突兀匡襄,噌噌吰吰,炤翠色以盈裳。其散也:則石沈鶻落,鳥墮蝶颺,泯泯棼棼,射清冷以滿眶。其清則遊鱗可數,其味則瀹茗增香,海內之名泉第一,齊門之勝地無雙……
泉水從地下噴出,奔騰澎湃,突兀直上,聲如雷鳴,泉色染綠了人的衣裳;泉水飄散開來,則如石沉鶻落,鳥墜蝶飛,紛紛揚揚,清冷的水珠射向四方。泉水是那樣清,清得遊魚曆曆可數;泉水是那樣甜,用它泡茶能增味添香……因此,它被譽為“天下第一泉”,在齊魯大地沒有能與之比肩者。
以上直接寫趵突泉之美。這還不夠,作者轉而寫了康熙皇帝遊泉的情景及友人的評論,間接地來表達趵突泉的美麗可愛:
迨夫翠華東,警蹕至,天顏喜,詞臣侍,爰飛鸞鳳之書,寫成蝌蚪之字,如飛燕之淩風,似驚鴻之舒翼,穹碑臨池,輝影萬世。東海之遊人顧而歎曰:“幸哉泉乎!滔滔滾滾,幾百千年,夜以繼晝兮,無一息之曾閑。誰知千載而下兮,邀聖主之盤桓。誠一時之隆遇兮,覺色壯而聲歡。”乃歌曰:“東園楊柳樹,西園桃李花。不逢鄒生吹暖律,空聞苔莓老山家。喜漰騰之小技,乃分太液之餘華。”
短短幾句話,就寫出康熙皇帝對趵突泉的熱愛:一見到趵突泉,這位當朝聖主便龍顏大悅,奮筆直書,其優美的書法“如飛燕之淩風,似驚鴻之舒翼”。他題寫的“激湍”二字被刻在碑上,立在泉邊,光耀千秋萬世。遊人看了不禁驚歎說:“這趵突泉是多麼幸運啊!千百年來,它滔滔滾滾,夜以繼日,從未停止過噴湧。沒想到流淌了這麼些年,終於迎來了一代聖主前來觀瞻,這實在是莫大的恩寵,讓人不勝欣喜!”最後,就用這首歌作結吧:“東園楊柳樹,西園桃李花。它們都未遇上鄒生吹律使天氣變暖的幸運,所以同青苔莓草一樣老死於窮鄉僻壤。而趵突泉卻以奔騰跳躍之小技,享受到皇宮中太液池的榮華富貴!”
《鄉園憶舊錄》的作者王培荀曾評價蒲鬆齡是“詩文中白描高手也”;清初著名詩人施愚山則說蒲鬆齡的詩文能“剝膚見骨”。這些寫作特點,都很好地體現在《趵突泉賦》這篇美文中。盡管蒲鬆齡寫趵突泉的詩文僅此一篇,但它卻真實生動地寫出了趵突泉的壯觀風采,為趵突泉立了一塊曆史的豐碑。很難想象,如果沒有對趵突泉的細致觀察,深刻體驗,和對它的深厚感情,能寫出這樣傳之千古的美文來。
蒲鬆齡還有一首寫珍珠泉的詩——《珍珠泉撫院觀風》,詩的前半部分是:
稷下湖山冠齊魯,官寮勝地有佳名。
玉輪滾滾無時已,珠顆涓涓盡日生。
泡涵天影搖空壁,派作溪流繞近城。
遠波旁潤仍千裏,直到蓬萊徹底清。
詩中,蒲鬆齡先交代說,濟南的山水為齊魯之冠,而珍珠泉所在的巡撫公署更為有名。接著他具體地寫珍珠泉的景象:泉水像玉輪翻滾一樣無休無止,水中的珠顆綿綿不絕,在天光水影中動蕩跳躍。流出池中的泉水又沿著小溪繞城而過,流向遠方。它即使流到千裏之外的蓬萊,也仍然清澈見底。
詩的後半部分,又從另一個側麵,寫月夜中的珍珠泉:
一曲寒流印鬥杓,憑軒載酒盡金貂。
萍開珠串淩波上,池湧瑤光弄影消。
偶倚斜欄清睡夢,暫聽哀玉靜塵囂。
扁舟月夜彈清瑟,愛近泉聲艤畫橈。
這是一個明月朗照的夜晚,美麗的珍珠泉中星鬥滿天。遠處濯纓湖中貴族們正乘船逍遙,近處水麵上掠過珠泡串串。池中湧出的珠串銀光閃閃,忽聚忽散,那樣令人喜歡。此時我來到泉上,頓覺神清氣爽;聽著那清脆的泉聲,把塵囂拋得遠遠。為了更好地聽泉,索性駕一葉扁舟;輕輕地彈著清瑟,緊緊地靠向泉邊……此時的作者,年事已高,屢試不第,誌不得伸,心情非常苦悶。這美麗的泉水,對他來說,也許是最好的慰藉。但他給我們留下的,卻是兩幅佳美絕倫的珍珠噴湧圖。
桂馥與七十三泉
濟南素以“七十二泉”著稱,可是在五龍潭泉群中,卻有一個七十三泉。它位於五龍潭西南側葡萄架下,泉池以自然石駁岸,玲瓏別致。水從石隙流出,彙入五龍潭內。古書上說它“似趵突而小”,“一峰地出疑晶突,六月陰藏忽雪噴”,可見泉水是很旺盛的。它的意外被發現,與清代著名學者桂馥有關。
桂馥(1736-1835),字未穀,一字冬卉,號雩門,別號蕭然山外史,山東曲阜人,清代著名學者、文字學家、書法家、篆刻家。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桂馥以優行貢入國子監,補長山縣(今屬鄒平)縣學訓導。乾隆五十四年(1789)赴鄉試中舉,五十五年(1790年)中進士,任雲南永平縣知縣,為政寬簡,治理有方,深得民心。嘉慶十年(1805年),他因病卒於任上,享年七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