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還是那句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說老實話,我所做的事都是為你好。待到你跟廣西妹搞大了肚,我哭都沒眼淚了!”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有哪樣是愛的行動?監視跟蹤是嗎?在辦公室弄得我無地自容是嗎?你這是自私,是變態!”

“是啊!到磚廠吵鬧是我故意的。就是要讓全廠的女人都知道你有個母夜叉老婆,而不敢碰你。這是自私嗎?是為你好,衰佬!”說著伸手擰著學榮的耳朵。學榮本想跟明英說,她的這類小聰明,把自己傷害得就快沒臉見人了,但最終還是打消這念頭。他很清楚地意識到:幾年來明英對自己所謂的愛,簡直是一種控製欲。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她就會無端感受到自己快要跳出她的手掌,又會無事找事地“控製”一番。對自己的婚姻,雖屬無奈,但女兒出生後,學榮也都已認命了。明英一次次的“控製”逐漸地把他對家庭的熱愛蠶食掉,從最初對這類小聰明的惱怒、氣憤,到了現在已完全變得麻木,毫無知覺似的。在明英麵前,能說的,能做的,還可以是些什麼?甚至連扭頭躲開她那用著力的手指也懶得動,就讓她捏吧!不過是又一次無痛的遊戲而已!

兩間新廠有了100萬新資金注入,建設進度明顯加快。為了抓住還在高位徘徊著的磚價,滿堂把曬磚場的建設、製磚機的安裝提前到和輪窯前期建設同步進行。輪窯還未建好,製磚車間已投入生產,曬磚場堆滿了曬幹的生坯磚。輪窯一經建好,馬上生坯入窯,點火成功。輝叔看見這麼完美的建設進度和生產銜接,對滿堂讚不絕口,連說三聲“好嘢!”他非常明白這背後凝結了親家多少的腦汁和心血。磚廠首次出窯這一日,為了慶賀,但又要節約,廠裏象征性地為工人們加了菜,也辦了三席酒菜,招呼廠裏的管理人員。酒菜雖然簡單,可大家吃著開心,再沒有比磚廠順利投產更開心的事情了!

新建二廠坐落在番禺縣的獅子洋岸邊,一個叫新珠的村子。對岸是東莞市的寒水河入口,大半個小時的航程就行駛到榕樹村的新建一廠了。學榮和嶽父一行吃完慶功宴,乘坐兩艘摩托艇回榕樹村。家明是廠長,沒有走。滿堂覺得新廠的管理還不夠規範和完善,而家明的管理經驗還是欠缺,發現不了矛盾潛伏期的跡象。新廠底薄體虛,加上這調控時期,稍有不遜,都有意料不到的負麵效果。所以,他放心不下,留下不走。至於新建一廠,他對基叔知根知底,信得過。

從二廠對麵寒水河上溯五公裏是東江口。東江口至寒水河口這段蜿蜒彎曲的海岸線,十年前莞草叢生,岸上是一望無際的香蕉林,如今發展成比廣州的黃埔港還要繁忙的新沙港了。入夜,濤聲陣陣,海風吹過送來一陣陣夾帶鹹味的魚腥氣味。東江口內半月形的避風港錨泊著幾百艘大小各異的船隻,裝紅磚的,裝海沙的,裝石灰石的,裝煤炭煤灰的……漲潮時去廣州的船隻起航,去深圳的船隻入港拋錨,退潮時往深圳的船隻起航,去廣州的船隻入港拋錨……拋錨聲,汽笛聲,加上獅子洋裏沉重的巨輪鳴笛聲,夜如白晝般的新沙港……滿堂站在碼頭的防波堤上,遙望對岸那一派繁忙興旺的景象。怎麼樣去看也看不出經濟的宏觀調控跡象,而建材市場卻又確實感受到風雨欲來的壓力。

近半年的紅磚價格徘徊在三角錢上方,但卻是有價無市。滿堂並非是打無準備之仗的人,磚廠投產前,便帶著學榮到廣州、深圳轉了一圈。既找以前的老關係,也尋走新客戶,卻都毫無頭緒。滿堂憑他在這紅磚市場打滾了十幾年的經驗,心裏明白這市道接下來的嚴峻:這三角錢底線肯定要下破,但更要命的是即使破掉三角,到了二角五分、二角這些價位,紅磚依然在滯銷著。因為調控著的大環境沒變,需求萎縮,掉到以前的一角五分、一角三分甚至一角,都有可能。萎縮著的市場不會因為價格低賤而停止萎縮;就如需求日益擴大著的市場也不會因為價格高企而停下擴張的步伐。自己能夠掌控得了廠內,可以把工作做得更好,但廠外的市場絕非個人所能控製。所以,慶功晚餐上他和同事們頻頻舉杯,慶祝磚廠順利投產。但心裏麵,卻是憂心忡忡,蒙上厚厚的一層陰霾。他之所以帶上學榮,是覺得學榮當了廠長後,特別是有關新磚廠存棄之間的爭論慢慢有了答案,眼下市場又似乎在按學榮的思路走著。

他心裏不得不承認,兒子的眼光看得比自己遠得多。夜深人靜輾轉難眠的時候,他也曾後悔當初沒聽學榮勸告隻建一間或把新廠拍賣。雖然現在還可以拍賣,但在市勢急轉直下市況預期深不見底的環境中,誰還那麼笨問津這類生意。此時此刻,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無能為力不時在猛烈地撞擊自己的心胸。最早的人生記憶,踏入社會一路走來的成敗得失,在甘蔗林強奸水雲母親的情景……接踵而來,恍若眼前。以前清晰縝密的思維,精確的算計怎就不見了呢?他無端地屈指一算自己今年63歲,頹然覺得自己老了!新廠在建時市場正是狂熱階段,投產時正是市場向下轉勢時候……他追憶著這投資計劃從醞釀到調研到實施的全過程,那時是多麼躊躇滿誌、運籌帷幄。又想起以前的為人處世,都自我告誡要韜光養晦,夾著尾巴做人,可為何製訂新廠投資計劃時就把這些全忘了?真的全忘了。一點低調的意識也沒有,滿腦子充斥著的是新廠投產後財富擴大了兩倍。韜光養晦了幾十年,終有出頭之日了。及至學榮一盆冷水潑來,不但對學榮的意見嗤之以鼻,還暗想著學榮怎會沒遺傳一點自己的優點。當然,新廠最終投產了,價格上現在還能賺錢。市道怎麼惡劣,可磚廠是自己的,能挺得下去的。但從投資的角度去看,低買高賣始終才是正確,而自己剛好做反了。擴張新廠這計劃,現在看來的確是失敗了。

高高聳立的磚廠煙囪噴著濃濃的煙柱,被月光輝映在波光粼粼的獅子洋海麵。滿堂不經意轉身望向輪窯,窯頂上用來觀察輪窯爐膛內紅磚燒製時成熟程度的火眼驟明驟滅的火光,碼頭堆放著暗紅色的紅磚,但還沒賣出一塊。價錢雖是三角錢一塊,卻還沒人問津。每天出窯九萬塊成品磚,若銷路還沒打開,一星期便堆滿碼頭。工資、原料款、燃煤款、場地租金……不能無限期地拖延下去。慶功宴上親家的高興狀、讚揚聲……親家不懂這麼多。唉!他突然醒起,這歎息聲已很久沒有過了,怎又來了呢?滿堂突然覺得:有關新廠的爭論,兒子的激烈反對,那時候,自己怎就沒有這類的思慮?沒辦法,該來的始終會來。他微閉雙目,一陣沉沉的倦意襲來,或許真的是老了。滿堂心裏說著,頓然又覺蒼老,不但是生理上,更是心理上,連思考問題也顧此失彼。啊!或許是蒼老才使自己遭受了這次失敗,是蒼老令自己麵對困境而身心俱疲。然而,他始終不願直麵造成他這一失敗的原因,是他隨著成功而膨脹的虛榮心;隨著虛榮心的膨脹而不肯低下因成功而逐漸高昂的頤指氣使的頭顱;因頤指氣使成了習慣而容不得別人對他的質疑。一些中肯的意見在他看來都是在削他臉麵,令自己無顏而下不了台階。其實,沒人讓他下不了台階,是他自己讓自己下不了台階!輝叔對他的讚賞是看到他的工作能力,但輝叔對市場的了解是模糊的,是透過他去了解的。而他對市場的判斷已出差錯,對輝叔做出了誤導,讓他違規挪用了村裏那100萬。所以,輝叔對他那番讚賞,猶似一把匕首捅刺著他。

巨輪正駛向新沙港,掀起的浪湧拍打著岸邊,濺起的浪花打到滿堂的臉上。對岸的新沙港燈火通明,巨大的起重機像站在岸邊的一個個巨人,不停地把手伸向巨輪把貨物拎向岸上……東江口內錨燈點點,如夜空繁星,錨聲、鳴笛聲、機器的轟鳴聲糅混成一團悶響,猶如遠處的驚雷,散發出一道道低沉而穿透力極強的聲頻,即使近五六公裏外的滿堂,都感受到它們的嘈雜和繁忙。

滿堂也想起半年前、一年前、兩年前的磚廠又何嚐不是如此的燈火通明,繁忙熱鬧。而此刻,坐在碼頭邊上的他,麵對濤聲陣陣,麵對對岸亮如白晝的新沙港,想象著難堪重負的兩間磚廠,想到被自己拖累的至親戚友,真想在身上綁塊石頭,撲進獅子洋。

不過,榕樹村的一廠境況比二廠好些。這是因為一廠的紅磚質量格外好,棱角尖尖,平穩四正,色澤大同小異的一片鮮紅。拿起來用磚鉗一敲,餘音不斷。這麼好質量的紅磚,最受私人建房者的喜愛,而私人建房的需求則不受宏調影響。這一局部市場的份額雖然很小,但產品質量好的磚廠,銷售暢順得多。一廠燒出高質量的紅磚,固然跟基叔這位磚廠的行家裏手有關,但更主要的是泥土的質量。榕樹村的香蕉種植,人們除了施用人糞、家禽糞外,還有就是在每年的端午節至重陽節這段時間,青壯男人用長柄泥兜把河裏的稀泥撈起倒進泥船裏,再把泥船搖劃到蕉基岸邊,每一片蕉基岸邊都修築有相隔八十厘米高、一級一級的往河底順延約一立方米容積的圓形泥兜。男人們一人負責一個泥兜,用戽鬥一鬥一鬥地把泥船裏的稀泥往蕉基上麵戽送。這種施肥傳統無從考究始於何年代,而上十米高的蕉基就是靠著每年兩次、每次約三厘米厚的稀泥鋪積而形成。蕉基的泥土經過時間的風化,變得顏色金黃、鬆軟,全無沙化,最適合燒製紅磚的了。而東珠那邊的泥土顏色淤黑,沙化嚴重,挖起晾幹像石頭那麼硬,燒製出的紅磚和一廠的正好相反。行情好這些劣質磚銷路也一路走好,但行情不好,首當其衝受影響的就是這類質量差的磚廠了。

滿堂走到碼頭岸邊,卷起褲腿,蹚進水裏,海水清透涼爽。他低頭插進水裏,猛地抬頭,如此反複了三次,混沌的腦子才覺清醒鎮定了起來。上岸後又坐回防波堤,燃著支煙,重新梳理起紛亂的思緒。

至此,滿堂不得不承認,當初采納兒子提出的建議,隻建榕樹村一間新廠或把新珠這間拍賣掉,就沒有眼前這被動局麵了。

昏黃的燈光下,上夜班的出窯工人們肩上搭條毛巾,拉著磚車,空曠的碼頭堆放了紅磚驟然變得有了生氣。現在,當務之急,還是銷售。盡管上次到廣州、深圳跑了一圈,無功而返,但還是要繼續跑銷售。他打定主意,後天又拉上學榮,去廣州、深圳跑。

五年前投取的榕樹村舊磚廠上個月到期,滿堂這一夥無心再投,結果讓另一夥人投去。二廠有姐夫,一廠有基叔,學榮正為自己接下來該幹些什麼而犯愁,沒想到父親要他負責新珠廠的銷售。

父親這一舉措,以及近陣子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學榮明顯地感到父親已經認可了自己早些時候的主張,無聲承認了自己錯誤,隻是礙於麵子沒當麵認錯而已。可他很苦悶,以自己的性格,是不適宜跑銷售的,做慣生意的姐夫都比自己更適合。其實,滿堂當然明白這些。正因為明白,他才決意要拉上學榮鍛煉鍛煉,讓學榮在磚廠管理的經驗更全麵。最終得以成熟而獨當一麵,自己便能退下來了。

坐在開往廣州獵德碼頭的車上,學榮不經意地看了看坐在他旁邊打盹的父親。近距離地細看父親,自懂事還是第一次。曾幾何時,心目中的父親多麼能幹、硬朗,從未有過父親會老這一意識。那時候父親隻有幾根白發,卻反襯出父親的沉穩和可靠,神氣靈動的眼眸眨閃著狡黠,而那女性化的和善笑容,會讓人毫不設防地願意和他交往。此刻,卻突然發覺父親原來滿頭白發了。他記得大前年父親擺酒慶祝他60大壽,磚廠正如日中天,村裏人都對他讚不絕口。也正是那時候父親開始有了新的變化,和善的笑容變得威嚴和自信,狡黠的眼神變得決斷和固執,語氣也開始厲聲專橫。或許這些變化於父親來說是渾然不覺,甚或是身不由己。現在,令學榮既詫異又憂慮的是,父親既無成功後的自豪和決斷,又無成功前的鬥誌和堅忍。他回想近陣子父親的言談舉止,再仔細端詳著父親,麵色暗黃無光,魚尾紋如剛犁開的稻田呈扇形發散,再看不見父親以前隱藏在和善笑容背後那種不屑和自信了。此刻,學榮心裏不禁長聲喟歎,既為父親的操心勞累,也為自己的不爭氣。

正是秋末冬初的季節,沿途所見,工地上豎起的樁機佇立風中,任憑霜風吹打,忍受著從未遇過的寂寞和冷清。一幢幢中途而廢的在建大廈,被墨綠色的安全網裹得嚴密,苔跡斑斑,了無生機。恍似危重病人穿著的厚重棉衣,在向路人發出無聲的哀鳴和求助。

車內的乘客高談闊論,笑聲不斷。對映入眼簾稍顯異類的景物,都會評頭品足,繼而哈哈大笑,或爭論不休。

“喂!後生仔,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眉頭深鎖!”前排一位年紀和滿堂相近的肥胖婦人,帶著還未消失的笑聲,朗聲問道。

滿堂在打盹,學榮觸目所及的工地和在建大廈,都顯得凋零、頹敗,他心如鉛重。此行能否收獲,從沿途所見的已能猜度端倪,前途一片渺茫!他哪有笑得出聲的理由。他望向這胖婦人,強作一笑。

“不要說我多嘴呀,後生仔,全車人男女老少,有去探病的,有去求醫的,有去拍拖遊玩的,有去探親購物的。可沒誰像你,整天都愁眉不展!能說給肥姨聽嗎?”

學榮苦笑搖頭,沒答話。

“探病?”

“和老婆吵架?”

“去打官司?”

“不治之症?”

肥婦人笑著連問幾個問題,學榮都苦笑搖頭。

“後生仔,究竟什麼煩心事?”肥婦人笑容舒展,慈眉善目,她起身上前兩個座位,遞了點東西給座位上那人,回來時汽車遇到坎窪搖擺著,充盈著親切和母愛。

“生意不順哪,肥姨!”學榮無意中拉長了語調,“唉!就差這沒問你,可你偏就因這事情!後生仔,誰都有不順的時候。看你滿臉晦氣,那些財氣碰上了你,都給你這苦瓜臉嚇跑啦!”

一言驚醒夢中人。學榮聽完,不禁渾身一顫,即刻向肥婦人拱手致謝。

“不用謝,沒怪我多嘴就好!”肥婦人哈哈笑答。

客車在獵德路口停下,滿堂父子倆下車後,學榮揮手向肥女人道別。

學榮望著遠去的客車,見父親還是無精打采,便高聲道:“爸,提起精神,別這副熊樣。打不過也要唬得住!”可學榮的強打精神激奮不了滿堂,他覺得兒子沒經曆真正的滯銷市道,或會對滯銷的慘況估計不足。他腦海裏還留有紅磚滯銷在廠裏碼頭近一年時間還賣不去,苔蘚在雨水的滋潤下從地麵長上磚堆的頂上,那種煩心景象。他以前經曆的滯銷市道,磚廠是村集體的,他工資照拿,不傷筋肉;而現在磚廠是自己的,在磚廠觸目之物都是錢財。更煩的是應付上門催債之人,要想方設法拆東牆補西牆。滯銷持續,這種應付方法也不能連續使用……村集體經營的磚廠出現困難,有全村的財政應對,可這兩間磚廠一分一毫的困難隻能靠自己解決。他萬分懊悔,奇怪怎麼當初對這困境自己毫無畏懼之心。

“是的!”滿堂心不在焉地答道。其實,他哪會不心煩。客車剛進入廣州市郊看見那些還沒移走的樁機和爛尾樓,就再沒心情望向車外。索性低頭打盹,眼不見便當沒事罷了。

與滿堂同時代出道跑紅磚銷售的人,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時候都是村裏的供銷員。榕樹村附近村莊的供銷員,大都住在廣州市的東強旅店三樓,既可互相照應,也能互通供求信息。到了八十年代中,隨著集體資產向群眾招標承包,這些供銷員再沒存在必要。他們就利用本身已有的人脈關係繼續從事這一行業。有的租賃碼頭當老板,有的代人買賣當掮客,有的則像滿堂投取了磚廠當老板。時至今日,掘到第一桶金的早已轉行,有的傳給兒子自己享清福,像滿堂還在跑生意的就所剩無幾了。在以前,滿堂到了獵德碼頭,一開口說話,老相識們聽聲音就知是他,紛紛從低矮的臨時辦公室走出來,大話西遊一番。可如今,獵德碼頭上的老相識隻剩下三個,其他的都是陌生麵孔。

“水鬼!”不知何故,滿堂以前的同行都戲稱他為水鬼。老郭戴著副眼鏡,坐在油漆剝落的辦公桌前麵,對著賬簿。他頭也沒抬就知是滿堂:“我都猜你很快又會來的!”

滿堂兩年多沒來這碼頭了,和老郭也算是久別重逢,彼比照麵一打,雖各自都顯老,但還是身體硬朗。人與人之間那種久別重逢似的興奮還是油然而生。

“嗬嗬,不見兩年,你學會了算命?”

“你這水鬼,屎尿不急不上廁。這幾年市道好,你就忘記了老友記。現在市道不行,你哪會不找老友記?”老郭不緊不慢地數落著滿堂。

“你說的也是,老郭。可你也沒找過我嘛!市道緊俏時你開口讓我調些紅磚給你應急,我不理睬你,還在你麵前坐地起價,那就該我倒黴!以前不愁賣,哪用上碼頭,現在市道差,肯定到碼頭跑跑。你老郭不在這,我也會來。鬼讓我還做這行!”

“哈!水鬼還是那麼好辯才,說你不過!”說著起身洗杯衝茶。

滿堂遞了一支煙給老郭,自己也燃了支。走到門口望了幾眼,回身坐回到桌旁,問道:“這碼頭這麼冷清,都因市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