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就這麼定下來了!由於卞月花退出了一部分款子,經
移交法院審判,卞月花被判處有期徒刑九年。
在解往勞改農場去的前一天,卞月花的家屬被通知,押解前,他們可以去探望一下卞月花。卞月花則也被預先通知,她的家屬將要來看望她。卞月花滿心希望是君南會尋找一個什麼正常的借口來看一看她,因為她完全是因為死心塌地地愛著他,而粉身碎骨一般地保了他。在那審查、審訊的日日夜夜,她的神經幾乎就要崩潰了,但最終促使她挺了下來的,是她對是君南的一片癡情,以及他事發前,給她許下的諾言!她多麼想見到他呀,她多麼想在見到他時,撲到他的懷裏去,像以往一樣,放聲大哭一場啊!她要把那一肚子的委屈,那滿腔的苦痛全都傾倒出來。她要親耳聽一聽是君南再說一次:“月花,你放心,我會等你出來的!”她更要親耳聽一聽,是君南貼著她的耳畔,再一次輕輕地告訴她:“不要哭!記住,到時,我一定會設法來救你的!”
然而,直到警車開動,卞月花也沒見到是君南的影子。隻有-年邁的父母,顫巍巍地哭泣著來看望她。他們沒有像以前那樣罵她沒良心、忘了本,責怪她不該有負王家,而去依戀那沒有人性的是君南。他們隻是哭泣著安慰她、教導她.?“孩子,好好服刑,爹娘永遠想著你,盼望你早日刑滿回家團聚!那時,我們再不要做官,你就跟著爹娘,靠自己的勞動吃飯,安份守己過日子……”
'卞月花抹著淚眼,雖然覺得很對不起年邁的爹娘,但那心裏卻仍在想著是君南也許,是君南身不由己,才不能來看我的。我不怪他!在這風頭上,他也難哪!隻要他心裏還記著我,這就夠啦……”
警車“嘀嘀”叫了兩聲,開動了。奇怪,哭著的爹娘怎麼一下子不見了?卞月花的眼中盡是是君南的身影!爹娘揮動著手,竟然也成了是君南在向她揮手了。卞月花噙著淚花,也舉起手來,喃哺道:“君南,何時我們再相見呢?”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
卞月花穿著勞改犯的號衣,舉著钁頭,費力地向泥土裏搗去。一钁頭一钁頭的,仿佛挖起的是往昔那一大片一大片黑油油的回憶。很小的時候,她跟在爹娘的後頭,在地頭的田埂上打滾,滾著滾著,便躺在草地上睡著,做起了無憂無慮的充滿童稚的夢。和是君南戀愛的歲月,在那片小小的竹林子裏,背靠著竹而坐,說不盡的甜言蜜語,笑不完的幸福歡樂。自從到了王大有家,也還是有那令人難忘的生活樂趣1在自家那方小小的自留地頭,她被王大有逼著坐在草地上歇息,望著王大有憨厚的麵容,結實的肌肉,她覺著了那一種少有的安謐與平和。即使後來又與是君南重合,那護灘棚屋裏的醉心廝守,那難分難舍的靈和肉的交切,多麼令人驚心駭魄呀!可是,如今,她卻渾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突變?她竟然成了一名勞改犯,成了一個失去對生活自由呼吸的罪人】她的淚再度落下來,一滴一滴的,掉進黑土之中,入了苦痛的大地之母的心底!
^度日如年的日子多了,也便度年如日了!一年將盡的時候,卞月花真的病了,病得還真不輕。這是由心病引起的疾患!她一直盼望是君南快快地來救她。她希望是君南當初的諾言能成為現實。在她沒有病的時候,他能以保外就醫的名義來保她離開監獄,離開這令她心驚膽戰的地方_。可是,是君南沒有來,始終沒有來!就連來看看她一次,他也沒做到。卞月花望穿秋水,終究山窮水絕了!於是她開始心灰意冷,又氣又恨。氣
恨交加,病魔便來與她做伴了!如今真的有病,是君南總可以通過其他渠道,名正言順地來為她辦理保外就醫事宜了吧?然而是君南還是沒有出現。!”月花哀歎道:“這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歎罷,便嚶嚶地哭泣。哭了一會兒,她卻又在心裏為是君南排解起不是來:“不會的!不會的!是君南絕不會變心的!即使他變了心,我,我……唉,這又怪得了誰呢?要怪,還是得怪我自己呀!是君南啊.是君南,看來我死了,也隻能去做你的鬼啦……”
卞月花的病日重一日。勞改隊批準她住進了勞改場的小醫院。病床上,卞月花一臉蒼白,四肢無力,睜著一對無神的眼睛,望著窗外斜射進來的日光。人雖活著,心卻死了!就在一切都無望的日子裏,有一天,居然有位護士來告訴她,有個男子來看她了!卞月花眼中頓時閃射出驚喜的光。這還會是誰呢?父親已年邁,不可能來看她!隻有是君南!是他!一定是他!是君南終於來看她了!卞月花的心跳得有力起來。她從被窩裏挪出半個身子,精神陡振地坐了起來,雙目極有力地盯著了病房的那扇白漆大門。她堅信,是君南馬上就會在那裏出現了!
那男人終於出現了。他從那扇大門外,慢慢地走了進來,一步一步地,堅定地朝著卞月花的病床走了過來。
卞月花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可是,卞月花那絲淡淡的笑容卻突然凝固了!是自己的眼睹被窗外射來的日光耀花了嗎?那走進來的男人,分明是是君南,怎麼一會兒就變了樣呢"原來,卞月花怎麼也想不到,走進來的男人本來就不是是君南,而是早就和她離了婚、斷絕了一切關係的王大有!
“王大有?竟然是王大有!他、他、他怎麼還會來看我?他難道不恨我?即使不恨我,他也不怕我會恨他嗎?”卞月花無力地塌下身子,深深地陷進了枕被之中。她惶惑,她驚恐,她不知所措了!
王大有平靜如水般走到了她的床邊,將一袋水果和食品輕輕地放在了床頭櫃上,平平和和地對她說:“月花,知道你得了重病。勞改隊通知家屬,可以來立保,接你到監外就醫。你爹娘走不成遠路了,我,我這就來了……”
卞月花雙眼模糊了,往事又一幕幕地在腦海裏重新湧現。她不由得再一次地記起了高中裏讀到的那句“剪不斷、理還亂”的詞句來,情不自禁、百感交集地嘟噥了一聲:“難道,過去的曆史,又要重新再上演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