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粥也不說話,自斟自飲,心中明白若是回答怕是要被調戲更多。
“夫君可是有心事?”女子的聲音輕柔。
“我在想啊,前幾天我還是個在海上討生活的浪孩兒,今日竟就要成家,這世道,果真無常。”稀粥感歎道,語罷,又是一杯酒下肚。稀粥的酒量在村裏可謂有名,
莫說千杯不倒,至少三壇酒下肚,神色如常,與那一喝就醉同樣著名的秉文截然不同。
“待成了婚,夫君可願用妾身帶來的嫁妝置辦一間小店,這般,也是安穩些。”新娘的聲音溫和,聽在耳朵裏糯糯的,十分舒服。
稀粥沉默,片刻低聲道,“也好。”
酒席很快到了尾聲,稀粥扶著長輩,送到門口。張叔張嫂走得幹淨利落,不時用目光鼓勵稀粥,笑著離去。新娘的嬸嬸與侄女說了會兒私房話,大致囑咐諸多夫妻間的事宜,隨後叔嬸二人相互攙著走了。
秉文走得最晚,醉的厲害,稀粥擔心秉文想要送他回去,秉文卻是搖手拒絕了。秉文右手扶著稀粥的肩膀,在稀粥的耳邊滿嘴酒氣道,
“兄弟啊,嗝,你這,媳婦也是不簡單。”
“日後看緊點,莫要讓,我這弟妹,跑了,嗝。”
“你說,這朗朗乾坤,怎麼就,嗝,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說完,秉文搖了搖頭,呼出一道大口酒氣,孤單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稀粥眼神閃爍著,最終也是搖頭歎氣,回屋。
已經是深夜,稀粥遮上蘿樹葉,關好門,把大紅的喜服脫下,走進臥室。
新娘早已安靜地坐在那張竹床邊,床上換好了床單棉絮,新娘不知已經等了多久。
稀粥抱歉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秤,挑起頭蓋。
頭蓋下,那是一張婉約精致的容顏,雖並非絕世,卻也有清泉流水,小家碧玉的感覺,娥眉彎彎,明眸善睞,大大的眼睛裏閃著水色的光彩,皎潔如月的臉上此時仿佛被燈火映得微紅,美不勝收。
稀粥倒了兩杯酒,一杯放在新娘的麵前,道,
“還未知道你的名字呢?”
新娘低低笑著,輕聲,
“魚相莣。”
稀粥笑,
“名字和人一樣美。”
新娘臉上的紅暈似乎更濃。
兩人相挽,稀粥正欲飲下,新娘忽然道,
“夫君閉上眼可好?”
稀粥笑著依言閉眼,想是夫妻間的一些小情調。
春蔥般的纖指在稀粥麵前的酒杯中輕輕一點,隨即劃過稀粥的嘴唇,
稀粥感到唇上一陣冰涼溫軟,
“好了,夫君。”
交杯,飲罷。兩人的剪影映在窗紙上仿似最美的畫。
兩人相扶來到床邊,忽然,稀粥頭一歪,仰麵睡倒,剛剛微笑著的新娘忽然歎了口氣,身體仿佛飄起,向窗外飛去。
她卻沒有注意到,在她出去的一瞬間,稀粥的眼睛忽然睜開,眼神複雜。
良久,空蕩蕩的新房裏又響起一聲歎息。
一對新人,兩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