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堂。
隨心院。
天很低,沒有月亮,但繁星點點,星光溫柔灑落,給院中雪白的梨花鍍上一層細膩的銀色。
一樹梨花已在五月的和風細雨中悄然開放,繁密得幾要壓彎枝頭。經夜風一吹,紛紛揚揚,飄落如雨,當真似鋪瓊砌玉。
微涼的石桌上,幾隻空酒壺淩亂散著,從中滴出的暗紅色殘酒蜿蜒成線,緩緩滴下。
酒香淳厚,芬芳醉人。
思璿倒真的靜靜伏在石桌上,一動不動,也不知他是喝醉了還是睡著了。但見他如墨泉般的長發柔順的散了滿背滿身,也不用簪子挽一挽,幾乎要委拖到地上。墨發中隱約露出如玉般蒼白的臉龐,同樣蒼白的嘴唇微微噘起,似毫無防備的天真,也似激戰後疲憊的淺眠。
此時的思璿,脆弱的象是易碎的水晶琉璃,讓人不忍碰觸。
院中很靜。
隻有風穿過樹葉時的沙沙聲。
忽然,思璿抬頭冷冷望向樹後層巒疊嶂的假山石,緩緩道:“二位堂主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一見?”
“喲!我們還不是怕攪了您倦禪公子的雅興!”
朱雀堂主蘇筱雨一身紅衣,從假山石後緩緩走出,姿態曼妙,笑靨如花,隻是語氣忒的刻薄:“不過話說回來,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恐怕也隻有公子你還有這聽風弄月的興致了!”說者還頗有深意的望了一眼桌上淩亂的酒壺。
思璿也不反駁,一手指了指天上淡淡道:“有星無月,談何雅興?倒是二位堂主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蘇筱雨笑得越發燦爛:“還不是為了公子的至交好友,沈亦涵!”
“怎麼說?”思璿心中一動。
蘇筱雨諷刺他道:“也難怪……公子整日醉生夢死,自然對白虎堂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不知道了!”
思璿鳳目微挑,冷冷道:“四分堂一向各司其職,互不幹擾,不說白虎堂,你朱雀堂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倒也是不知的!”這一個月她在底下煽風點火要廢了自己這個副樓主,真當他不知道嘛!
“璿!”一直沉默著的玄武堂主趙漸離望住他,神情有些苦澀,道:“此番確是我二人親眼所見,沈堂主……是劍花煙雨的教眾無疑了!”
這趙漸離不過二十有餘,思璿對他的過往也不甚了解,隻知他尤擅扶桑忍術、奇門五行,於岐黃一道也極有研究,是近來江湖上風頭正盛的新秀。這個堂主的性子甚是穩重,一派私塾先生的儒雅模樣,平日裏和思璿私交甚好,是斷然不會欺騙於他的。
猛然一顫,聲音澀澀的,帶了些許晚間的涼意:“漸離……但說無妨……”
趙漸離斟酌了一下:“前樓主過世這一月中,沈堂主每三天必去後山嵐亭與一白衣人會麵,二人狀極親密,看著是相識已久的模樣。因為不敢太靠近,所以一直看不清來人麵容,但看身形是個女子,那人輕功極是高妙,上下山崖如履平地……”
蘇筱雨忍不住搶道:“象極了二十年前以輕功和暗器冠絕天下的‘千手觀音’——冷輕塵!”故意歎了口氣,“那冷輕塵,可是當年劍花煙雨的四大長老之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