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漠天也在旁邊看著眼前這奇異的一幕發生,最終有些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不追問他們的來曆?我看那女子背景必不簡單,你們幫她這麼大的忙,她必要回報,若能將她攏絡過來,你們在秦國孤立無援的處境不是可以改變了嗎?」
楚韻如淡淡道:「幫人的時候,隻應問該不該幫,幫不幫得了,而不應該去想,幫過別人之後,能得到多少回報。若天天如此計較,那幫助別人,哪裏還能有什麼快樂。」
她不在意地看許漠天一眼:「正因為我們在秦國的確處境困難,孤立無援,才更不能把旁人牽連到這會滿門抄斬的災難中來。」
她淡淡一笑,甚至帶點不屑:「許將軍,你小看了容若,也小看了我。」
二人說話之間,容若與少女三拜已畢。
容若掃了一眼趙俊:「我們現在是夫妻了,你婚禮也觀完了,不會等著要喝喜酒吧?」
這一次趙俊沒有再怒形於色,隻是冷著臉,走到少女麵前,深施一禮:「小人告辭,小姐保重。」然後又用僅少女可聞的細微聲音,輕輕說了一句不知什麼話。
少女眼神微微一凝,隨即淡淡道:「你去吧!」
趙俊回過頭,又冷冷瞪了容若一眼,直接走到窗口,一躍而下。
樓下呼喝聲忽起,許漠天提高聲音道:「放他走。」
然後,紛亂的聲音迅速平息下來。
容若想起趙俊剛才說的那句旁人不曾聽到的話,微覺不安,看向少女:「小姐,若有什麼後患,還請告訴我,我雖能力微薄,但我認識的這位朋友……」
他順手一指許漠天,完全不理會這位許大將軍咬牙切齒的表情:「卻是頗有地位的,或許可以……」
少女輕輕搖頭:「公子不必多慮,他剛才隻是對我說一聲保重,勸我快快逃遠些,別讓家族中其他人找到。」
容若見她語氣泰然,這才安心,笑道:「既然後患已去,那姑娘你可以休夫了。」
少女先是一怔,然後臉上倏得一紅,微微低了頭,一時竟不曾說話。
容若笑道:「不過是應急將就的玩笑,小姐也別太認真,這裏有這麼多人在做見證呢!小姐剛才點點頭,也就算是休過夫了。」
少女複抬起頭來,美眸之中,異彩閃動。
容若卻是一抱拳:「在下功成身退,小姐也宜抽身遠走,就此告辭了。」
這是他上樓之後,第三次告辭了,少女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似想說什麼,卻終究隻是沉默地點點頭。
看著容若他們一行人下樓,雙蘿忍不住說:「他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應該好好謝謝才對的。」
「此人如此灑脫,從頭到尾,不肯通名報姓,緣來緣散,隻為隨性,一個謝字,反是褻瀆了他這番心意了。」
雙蘿遲疑了一下,才道:「話雖如此,打聽一下他的姓名也是應當的。」
少女神色中再次流露悲涼之意:「今日一別,再無重逢之日,何必再多問姓名來曆,徒添煩惱。不過……」
她略一遲疑,輕輕道:「雙蘿,你過來!」
容若一幹人等,下得樓來,正要上馬離開,忽見樓頭窗子再次打開,小丫鬟雙蘿探出頭來,連聲道:「公子,請你等一等。」
容若一怔。
過了一會兒,從樓上飛跑下來的雙蘿就喘息著奔到容若馬前,雙手將那把小金刀遞上來:「小姐說了,受公子大恩,無以為謝,此物尚值幾何,請公子莫嫌微薄。」
容若忙道:「這如何使得。」
雙蘿攔在馬前不退:「受恩豈可不報,今日分別,隻恐再無相見之日,若欠公子恩情,未免使小姐心中時常耿耿難忘,還請公子念雙蘿是奉命行事,不要讓我這個小丫鬟為難。」
容若皺了皺眉,還想推辭,但見許漠天已經有不耐之色了,知道實在拖得太久,也虧得這位許大將軍脾氣好,任他這樣胡為,仍不發作他,人還是知趣些才好,不可得寸進尺。再說,這金刀於普通人來說,或者十分貴重,但在那位高貴的小姐看來,說不定輕如草芥呢!若是玉佩、香囊之類的女兒私物,當然不能隨便接,這種可以用來胡亂扔人的金刀,接了想來也沒有什麼。
心念一轉,他終是伸手接過了金刀:「如此,就請代我謝過你們小姐了。」
雙蘿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退向一旁。
容若抬起頭,樓頭的少女又重新戴起紗笠,倚欄而望。
容若向上拱了拱手,然後對許漠天點點頭,大隊人馬複又向前而去。
少女長椅欄杆,輕紗後的明眸久久凝望容若一行人遠去的方向,很久很久,沒有再動。
許漠天一邊策馬而行,一邊望著容若,笑道:「成了親再休夫,這主意真是絕頂古怪,怎麼想出來的?」
容若笑著聳聳肩:「我聽過一個故事,傳說在西方世界的男人和女人都可以成為國君,有一座聖城王國,擁有一位罕世明君,但這位了不起的君王卻身患重病,不能久活於世。國君的至親隻有一位姐姐,在國君死後,他的姐姐將要繼位為女王,卻遭到群臣的反對。因為群臣知道,這位公主的丈夫,極為不堪,一旦妻子成為女王,他就可以分享王權,會給國家帶來災難。公主立刻和丈夫離婚,也就是休夫,然後登基成為女王。她登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再和前夫成親。」
楚韻如笑道:「既然有人可以休夫再成親,自然有人可以成親再休夫,原來你是學這位女王。」
許漠天卻很好奇地問:「這位女王最後和她的丈夫統治了這個國家嗎?」
容若歎了口氣:「女王把王權交給丈夫,她的丈夫為了建立威信,調動舉國兵馬,和異族作戰,被一擊而潰,聖城王國因此傾覆,聖城被異族占領,西方諸國因此組成聯軍與異族作戰,死傷無數。」
許漠天挑挑眉,不說話,暗道:「什麼聖城,什麼女王,什麼大戰,遍覽史書,何曾見過這樣的故事,這個家夥,撒謊也不說得像一些。」
不過,他也不願點破,眼看著京城快到了,他隻要容若老老實實,別再跟他添亂,就阿彌陀佛了。這一路上,為這位少爺,自己都不知道添了多少白發了。
他暗中恨得咬牙,臉上卻隻和容若說說笑笑,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趕了多少路程,眼看著天邊夕陽如霞,馬車裏忽然傳來「砰」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