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1 / 3)

懵懂無知的人,不僅由於外界的各種因素而焦躁不安,以至永不得享受心靈的寧靜;他還對神和萬物都懵懂無知,若不痛苦,便無法生活,真正不痛苦時,也就不存在了。有智慧的人,在他被認為有智慧的範圍內,心神泰然,還由於意識到神、萬物和自我,因具有某種永遠的必然性而時刻存在,由此得以安享心靈的寧靜。

——斯賓諾莎

1、爸爸在病痛中的堅持

時間一天天過去,爸爸一天天憔悴了。臉上、身上,都瘦得皮包骨頭,幾天前臉上偶爾還會有些神采,現在是半點也找不到了。

他時常忽然感覺胃部一陣一陣的劇痛,鬧得整天整宿呻吟,臉色越來越蒼白,並開始泛出淡淡的黃色,最後連眼珠子也黃了,額頭上時常大滴大滴地淌汗。

楊略和媽媽送他去了一趟醫院,醫院的診斷是,癌細胞之前曾受抑製,現在又在腹腔內蔓延開了。

媽媽哭成了淚人。

醫生問:“是不是老楊最近有點勞累?”

一聽這話,楊略如遭雷擊。還能因為什麼?就是因為爸爸在給他上課啊。爸爸的身體,已經不允許這樣高強度的上課了。他心裏全是自責,臉色蒼白,張了張嘴,斷斷續續地發出連自己也覺得陌生的聲音:

“那……我爸,我爸……還有多長時間?”

他就想著,最後的時間,一定要讓爸爸靜養。

醫生說:“我想,最多也就半個月左右吧。”

半個月,隻有半個月,病床上的爸爸就將永逝,肉體化為烏有,生死茫茫,再也難以相見。

爸爸知道了實情,倒也還算平靜,隻說了一句話:

“這一天終於要來了。略略,隻可惜,我還沒有上完課呢……”

楊略握著他的手,之前一直強忍著的眼淚,頓時嘩嘩流淌。

“你不會有事,會好起來的。”

“對,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們回家吧!”

回到家裏,爸爸時常遭遇胃痛的襲擊。這種痛楚,時常是突如其來,讓他痛得直不起身子,蜷縮在床上像一隻蝦,才稍微舒緩一些。但過不了一會兒,又開始鑽心地痛。

楊略實在不願看到爸爸受罪。

“爸爸,注射一點嗎啡,好嗎?”

爸爸說不出話來,過了幾分鍾,他翻過身來,看上去似乎好一些了,靠在床上,搖搖頭說:

“不了,嗎啡注射多了,頭腦會變渾……我還有一堂課要上完呢。”

“爸爸,你還在惦記著上課啊,身體要緊……”

“我的身體我有數。再撐一會兒吧,一天頂多注射兩次,多了就不行了。”

可是爸爸的疼痛,平均每半小時就要侵襲一次,每次持續五分鍾。而且,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略略,那個遊戲會有記錄,以後你再次登錄,就能看到我了。所以我要養足精神,給你留下完整的十五堂課!隻要十分鍾的頭腦清醒,我就可以完成……”

原來爸爸還有這層用意,楊略深深地被感動了。

“我知道了,爸爸,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爸爸才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疼痛就又來了。這一次比以往每次都要劇烈。他示意楊略將他扶著坐起來,將頭垂下去,垂到膝蓋,把身體折成了一個6。又過了一陣,他又換了種姿態,跪在床上,頭抵住枕頭。但沒有一個姿勢能緩解痛楚。

到了晚上,他實在扛不住了,媽媽就來注射止痛針,讓他稍微睡上一會兒。而半夜,他又要痛醒來。

楊略在旁邊支了張小床,朝夕服侍著他,但對於爸爸的苦楚,他絲毫無能為力,隻能躲在一旁偷偷抹淚,他甚至想讓時間早些過去,把這一切慘事都拋在忘川裏。

2、天地銀裝素裹,為爸爸送行

在一個早晨,媽媽在廚房煮飯。楊略在小床上睡覺。等他醒來,發現爸爸躺在床上,微笑地看著他,精神似乎不錯,臉上甚至有些紅潤。床上放著簡易電腦桌,筆記本還閃著光,爸爸剛才做什麼呢?

“略略,下雪了。”

“啊!”楊略翻身而起。不知何時開始,外麵竟紛紛揚揚下了一場大雪。明亮的雪光照進房間,讓他心裏一時也豁然開朗了。

“爸爸,你今天好些了嗎?”

“是啊,你扶我一把。”

楊略將爸爸扶起了,還在他身後墊了幾個大靠枕。

爸爸的臉還是那樣憔悴,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吃力地笑著。高樓的屋頂上已有積雪,變得純潔可愛。窗口那棵楓香的樹枝上,也臥了一層白色,看上去軟茸茸的。更多的雪花在風中飄轉著,像無數隻小小的天鵝,飄飄揚揚,無聲無息,棲落在大地上。

“真美啊。好想出去走走,和你打個雪仗啊。”

爸爸的腦海中,一定浮現了許多往事。那一年,也是那麼大的雪,父子兩個在雪地裏追逐。頑皮的楊略將雪球塞進爸爸的領子。那些笑聲,似乎在房間裏不停地回響。

楊略忍住眼淚。

“爸爸,你等著,我去拿一些雪回來。我們在家裏玩雪仗!”

媽媽聽到聲響,從廚房裏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