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湘鄉問對(1 / 2)

沒有逮到曾國藩,我失去了奔波抓人的興致,於是怏怏的帶著隊伍回長沙。

正行進間,卻見路旁有兩人長身昂立,絲毫無懼於兵威,仿佛我這部隊就像路上的螞蟻一樣不會給他們任何威脅。一身倔傲的氣質加上有些鄙夷的眼神,我知道他們不是躲避不及——很多躲避不及的山野之人往往都是跪於道左,任我怎樣叫他們站起來都是不肯、不敢的。我詫異有人居然不躲避我的隊伍——要知道,我這可是朝廷所謂“凶殘狡詐”的反賊。我頓時來了興趣,舉步朝他們走去。中年人見我走近,略微把頭偏向了旁邊,而他身側的青年人則以挑釁的眼神看著我,裏麵還夾著一絲憤恨,鼻孔的氣流分明湊成一個“哼”。

“鄙人太平天國孫斌,敢問二位高姓大名?”我擺足禮數朝他們作了個揖。

“高季左。”“王開運。”二人皆淡淡的答到,一副拒人於千裏的模樣。隻是王開運疑惑的看了他的同伴一眼。

我聽了則是心下大喜,目光不住往二人掃去。他兩人見我聞名而喜,眼光崩射,不由想起太平軍的種種惡毒傳聞,心裏頭惴惴不已,幾息之間,王開運的額頭便布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兒。這兩人,說起來可是赫赫有名啊。熟讀曆史的人定知道,高季左者,左季高左宗堂也。敗天國,收伊犁,平新疆,抗悍法,有人說他是清廷幫凶,鎮壓農民起義,剿滅太平天國;有人說他是儈子手,大軍過處,多有屠城;有人說他是民族英雄,抬棺收複新疆,維護祖國一統。不論如何,是個天大的人才,君不聞“中國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而他旁邊的青年也是名頭不小,他一生名滿天下,謗滿天下。恃才傲物,以霸才自居,少負才名,敢為大言,曾三次勸曾國藩推翻清朝,自立為帝。辛亥革命後做過清史館館長。如此人才,既然失去了曾國藩,這兩人我不打算再放過了。

我微微一笑,努力是自己看起來更加溫和些,“不知將往何處?可是到曾府?”

“正是。”看左宗堂沒有說話,王開運傲然答道,旁邊的左宗堂這時接過話頭:“不知將軍有何指教?不然我等就不打擾將軍了。”說完竟然舉步就走。

“莫急莫急,今天下勢,氣運歸於天國。君不見,天國旗幟到處,人民景從?二位何不共襄大業?”

“嗤,”王開運一聲冷笑,“朝廷不仁,爾等也不義。邪說可以愚民,卻不可以愚士。天下人皆兄弟姊妹,嚇,逆亂綱常,不知汝可是稱父為兄,稱母為姊乎?”說完,揚頸乜視,目光落在我的刀柄上。

我聽罷大怒,就要拔劍砍他。旁邊左宗棠趕緊打圓場,“如今朝廷危矣。天國為民興師,而頃刻盛,民心所向,未嚐不可王於天下。”左宗棠看我臉色緩和,話鋒一轉,“然,紉秋所言,”他頓了一頓,看我沒再次發怒,方繼續道:“大理在焉,天國打擊儒學,罪天下之士,前秦有鑒。其興也速焉,其亡也速焉。”說到這裏,我就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低聲插了句“我不是故意燒的。”左宗棠萬沒想到我竟然說了如此一句話,詫異之後,不禁莞爾。也許看我態度端正,左宗棠又繼續說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朝廷實力猶在,漸次向東,人民生計不缺,則響應累減。朝廷隻要陳師北岸,遏製天國北進發展,再提兵駐武昌、九江,防止東進斷財富根本,陣腳一穩,四麵圍剿,天國更危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吾等不敢從將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