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竹篙塘竹篙塘(3 / 3)

大家都笑起來。

走到平溪壩邊,楊宙康停住腳步,愉快地看著壩邊的筒車,“青山綠水之間,豎立這樣一架日夜歌唱的筒車,真是太好了!”

筒車巨大的木架高過三層樓房,支撐著巨大的車輪和葉片,每個葉片之上,裝有一個斜麵的竹筒。流水衝動葉片,車輪緩緩轉動,葉片漸次入水,竹筒逐一盛水,出水時恰好盛滿,葉片轉到最高點,再往下轉時,竹筒中的水準確傾倒在輪邊的水槽中,竹槽將水送上高坡的農田……

平溪流水不歇,車輪日夜轉動,筒車咿呀吟唱,與淙淙流水聲奇妙融和,形成令人陶醉的天籟之音。

楊宙康手托煙鬥,美滋滋吸了一口,眼巴巴看著車輪轉動,竹筒舀水,倒大糟內,又一個竹筒倒水,接二連三,周而複始……他禁術往文米失發,“筒車是鄉親們聰明才智的結晶,是我們民族生生不息孓詠不停歇的精神物化。抗日救國,振興民族,就需要這種吃苦耐勞,懷著既定目標,永不倦怠的跋涉精神嗬!”

鄭澤也動了感情,“楊校長說得真好!我們培養的人才,就要像筒車一樣忠義可靠、腳踏實地、吃苦耐勞……”

楊宙康果斷地說:“校歌要唱出我們三千師生的心聲,要有強烈的時代感,將校訓的精神唱出來。校訓的精神,就是這筒車精神,忠義、切實、勤勞。對,就是這六個字,你看如何?今晚我們連夜將校歌的詞句斟酌好,交大家討論,請新來的音樂教師沈建平譜曲,讓師生唱熟……”

鄭澤點頭,“離開學隻有十天了,校歌校訓的發表,刻不容緩。”

九月中旬,天氣晴好,竹篙塘的田野,穀穗低頭散籽,一片金黃,有的農家已在揮鐮收割。成片成片的蔗田裏,欲黃未黃的蔗葉組成青紗帳,在微風中沙沙作響,粗壯如手臂的蔗稈開始飄出糖香,河那邊屋場上,榨糖機已開始轟響。

隻有湘黔公路上偶然走過的逃難人群和行色匆匆開拔的軍隊提醒人們,當下不是太平盛世,此地也不是世外桃源。國家正處在戰亂時期,侵略者的槍炮和軍靴聲已越來越近……

一行人邊談邊走,越過田野,來到下陽祠。

下陽祠位於平溪西岸,占地很大,是一片巍峨的古建築群,與甫公祠職業部隔溪相對,中有斜坡渡口渡頭堡相連。附近有關聖殿,太平庵等古廟宇。不遠處是一大片竹林,幽深清靜。深秋時蘭花盛開,發出陣陣清香。

大門牆上有用石灰水新刷上的“還我河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標語,字大如鬥,十分醒目。

這是女生部所在地。兩側廂房都已住滿教師,麵對戲台的一排樓房,中間是過道,過道兩側是教室,教室樓上是學生宿舍,女孩子們開地鋪,鹹魚條子似的睡在地板上。

山坡上,一臉稚氣的女先生李穎生正帶著學生勞動。學生們手在挖,口中在齊聲唱:“挖泥土呀,嘿嗬!建學校呀,嘿嗬!一鋤一鋤用力挖呀,學校成功在眼前,學校成功在眼前……”

楊宙康聽出,這是根據部隊《挖戰壕》改編的,他讚許地點點頭。

女生導師韓先覺和康誠懿正帶著幾個女生在清理牛糞。韓先覺已經四十五歲,走路一扭一扭,看得出是裹過腳的。她見楊宙康帶著一大幫人走來,忙笑著讓學生給各位先生行禮,自己將雙手藏在身後。楊宙康早看出來了,跨上一步,笑著說:“你是怕手上的牛屎弄髒了校長的手,是吧?沒有牛屎臭,哪有米飯香啊!”

楊校長握住了韓先生的手,大家都笑了。隻有朱漢先生沒有笑他穿著一身深藍粗布衣褲,光頭,一副寬邊圓眼鏡,鏡片後是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這眼睛白多黑少,還帶了一分陌生,二分思索,三分冷漠。據說,他從日本留學歸來以後,就沒有人看見他笑過。有人再三問他為什麼不笑,是生下來就不會笑嗎,逼急了,他甕聲甕氣答道:“笑,笑什麼笑?國事如此,笑得出來嗎?”

楊宙康深知這位留日同學不苟言笑,還有點迂氣,卻是為人最忠厚,辦事極端可靠。開始分配他搞總務接受清理房屋,現在又要他兼女生部主任,隻要工作需要,他總是不聲不響爭挑重擔,千方百計出色完成。

楊宙康握住朱漢的手,“朱夫子,女生部就拜托你了。”

朱夫子一字千金,“校長放心。”

鄭澤說:“下陽祠房子多,所以圖書館、醫務所和附小都設在這一塊。醫務所計劃設十間病房,三十六張病床,兩名醫生,護士藥劑師三名,在長沙、衡陽廉價購進了器械和藥品……牟敬之醫生已經到位。”

楊宙康說;“醫務所盡力搞好,保障師生健康。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對父老鄉親開放。凡竹篙塘的民眾看病,隻收基本藥費,其他一切費用全免。”

歐陽剛中和曾興炎一齊拱手,“感謝學校恩德。國立十一中來到,真是造福桑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