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清的眼睛動了一下,縛在那長長睫毛上的水珠隨之而落,她轉頭看向董鹿晗,這依舊是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女孩兒,隻是一段時間未見,她又消瘦了一些,臉色也比之前越發蒼白,原本已經冷的徹骨的心裏又升騰起了一些火焰,她喃喃問道:“你不恨我麼?”
董鹿晗聽她忽然問了這樣一句,默默低下了頭,有些自嘲道:“我不知道該怎麼恨你,我嚐試過,但是我覺得在乎你會更讓我好過些。”
周婉清聽了她這句話,表情真可謂是五味雜陳,她從未想過董鹿晗會對她說這樣的話,此時此刻,哪怕是在嗖嗖作響的寒風中,她的心跳聲也清晰不已,半晌說不出話來,竟隻能輕輕的喚了句:“晗兒…”
其實周婉清知道,以董鹿晗的聰明機智,再加上她周圍那些機智過人的朋友,要猜出周婉清的真實身份不過是早晚的事。而且她深知,自己放了李燦然和清兒的事情做的並不嚴密,不僅瞞不了張徹,也根本瞞不住像董鹿晗這樣的人。況且隨後又透露了紫嫣的消息給他們,這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前因後果不難理清。因此對於董鹿晗今晚的設局,周婉清並不介意,反倒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看著周婉清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樹林深處,一個身影朝董鹿晗靠近了過來。“你就這樣讓她走了?”蘇離輕聲問道。
董鹿晗看著周婉清消失的地方出著神,默默答道:“她有她的苦衷,知道了她在哪兒就好,總能把她帶回來的…”
“嗯,你特意把我叫出來就是為了不讓其他人知道,可是以後萬一再碰到了類似的情況,你不怕他們防不勝防嗎?”蘇離猶疑道。
董鹿晗看了看蘇離,蘇離那深邃的眼睛好似大海一般深沉,竟是那樣深不見底,那眼睛似乎默不作聲的就能將董鹿晗的思緒一一吸收過去,這令董鹿晗不安,她不喜歡。
董鹿晗微微閉了下眼睛,並沒有要躲開的意思,低沉的回應道:“你說的對,我沒有把握,可是如果讓她的事情公之於眾,恐怕日後便再難挽回了。既然知道她是在為誰效力,那以後就多防著那些人也就是了。”
忽見蘇離狡黠一笑,說道:“我知道,你擔心夏禹祈。”
隻這一句話,卻讓董鹿晗大驚失色。
蘇離反倒對她的表情早有意料,不慌不忙的說道:“你不會以為隻有金承恩才會一直追查紫玉鼎的事情吧?江湖上發生了這種事,名劍山莊豈會坐視不理,我早就查過這個周婉清的身世,也早知道她就是金刀夏家的女兒,至於夏禹祈,我也是前幾天才慢慢推敲出來。這幾****總是徹夜不歸,一直在尋找周婉清的下落,比所有人都要著急,我原先以為他們是結拜兄妹,倒也不以為意,可是忽然想到他的姓氏,這才有此一猜,今日見你這般表情,想必我所料無誤了。”
董鹿晗見眼前的這個英俊男子慢條斯理的說著話,可是他越沉穩,越讓董鹿晗覺得心悸。倘若這個蘇離與自己勢不兩立,那今天的局勢恐怕就大不相同了。
二人並肩緩緩走回陶然酒樓,董鹿晗時而垂首,時而空洞的望向前方,白皙的麵容在這漆黑的夜間顯得格外清晰。蘇離偶爾側頭望一望她,並不說話,隻是那眼神裏隱隱藏著關切。
長街上忽然走過來一個人,正是金承恩。
“見過她了?”金承恩輕聲問道。
董鹿晗微一點頭,問道:“可找到了?”
金承恩見她神情寡淡,知她定然是為了周婉清而擔憂,便收斂了平日裏嬉鬧的語氣,應道:“就在陶然酒樓外約莫一裏的地方,已經讓人連夜填平了。”
董鹿晗隻是嗯了一聲,繼續慢慢向前走著。金承恩同蘇離對視了一眼,二人默不作聲的跟在了她身後。
“要不是你反複的琢磨那流星鏢,恐怕這事還會拖上好一段時間才能解決,”蘇離低聲說道。
金承恩歎道:“誰曾想居然會利用荷花池裏的暗渠將紫嫣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運送出去,可是話說回來,蘇兄是怎麼想到的?”
蘇離解釋道:“說來也巧,那****見店裏的夥計在清除池麵上的穢物,便好奇這內院的池子裏怎會出現這許多髒東西,就多嘴問了一句,這才知道還是頭一回。後來想到掌櫃的曾說過周姑娘出事那天不僅出去過,而且回來時衣衫有被水浸濕的痕跡,且當日並未下雨。這才忽然想到了此處,否則以西門兄臨行前的布防來看,根本不可能有人一下子將四個人帶走。”
“嗯,這暗渠在一裏外被人掀開,從河裏取出的淤泥尚被堆積在岸邊,可見那些人行事匆忙,根本來不及遮掩。隻是我擔心,這陶然酒樓的建築圖恐怕已然不是什麼秘密了。”金承恩惆悵道。
蘇離問道:“金兄是擔心此類事件還會發生,防不勝防?”
金承恩點了點頭,一幅憂心忡忡的模樣。
隻見蘇離寬慰道:“大可不必。”
金承恩不解,茫然的看向他,蘇離微微一笑,解釋道:“陶然酒樓地處鬧事,四周商販往來頻密,一點動靜便鬧的人盡皆知,這是壞處,可也是好處。你想,這些人之所以費盡周折想了一個這麼隱秘的方法,還不是為了掩人耳目?連通暗渠都跑到了一裏之外才敢下手,所以,四周人多眼雜,反而安全了許多。再者,西門兄的布坊也讓他們有所忌憚,不然早就大批人馬直接衝進來捉人了,反正他們原本就是為了要威脅晗公子不是麼?可見,他們深知,以武力對抗陶然酒樓內外的布防是無用的。有了這兩者,又有了此番經曆,對方是再不敢有此念頭了。”
聽蘇離這樣一說,金承恩眼前豁然開朗,當下,連眉宇間的愁緒都消散了不少。
二人說話之聲雖小,但依舊劃破了這靜謐的長街,董鹿晗一邊聽著身後兩個人的低聲細語,一邊緩緩向前挪動著步伐,神態甚為疲倦。
“呀,清兒姑娘,正巧,在下有事要找少主,可否請清兒姑娘代為通傳一聲,有勞啦。”歐陽拓笑容滿麵道。
自那日清兒在喬雨溪跟前為歐陽拓解圍之後,歐陽拓再見到清兒時總會不自覺的帶著幾分恭謹。清兒最擅長為人處事,自然有所察覺,但這樣的變化總不好擺在明麵上直說,自己也不好順勢而上,畢竟歐陽拓是董家的財務大總管,身份貴重,她便隻好以禮還禮,雖在外人看來這二人有些拘謹的特別,但歐陽拓卻更為感激了。
隻見清兒笑道:“歐陽公子客氣了,夏掌櫃一大早便過來了,同主子在裏頭談了有一會子了,還請歐陽公子再稍等片刻,清兒這就去通傳。”
清兒剛要轉身離去,歐陽拓急忙攔阻道:“清兒姑娘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