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一直在這裏嗎。”七王爺淡淡說道。
紅衣飄動之間，七王的臉蒼白得好似天邊的雲彩，如果不是他的額頭飽滿鼻梁高挺，一定沒人會從這大片的紅色中仔細去看他素色的臉。他的眼尾微微下拉，黑色明亮的瞳仁之間，寫著無窮無盡的悲傷。
聽他說他一直在這裏，翾飛錯愕。隨即，翾飛的神情變得凝重，兄弟二人久久對視，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隻有白月在旁邊，一會兒看看身邊的人，一會兒看看對麵的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好了。”
最後是七王爺先行開口打破沉默，他的笑聲更暖了一些，說翾飛：“小九你看，我們倆兒在這兒杵著半天不動，弟妹以為我們被人點到穴位了！”
“是吧，弟妹？”
七王爺變得風趣起來，整個人就像是從陰暗潮濕的地牢裏走出來，享受著溫暖宜人的陽光。
七王爺蕭南星，當年是以性情和善溫柔著稱。這樣的人，卻於五年前，先帝在位時，因為一件無法為外人所知曉的事情與先帝大吵一架。之後七王蕭南星便獨自離朝，不知所終，連先帝駕崩，他都沒有再回來。
“七哥，”翾飛想了想說，“咱們兄弟好不容易見到了，宴席結束，你便與我下山，可好？”
蕭南星搖搖頭，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翾飛的提議，他笑著說：“我若這樣做了，豈不讓那人在天之靈不得安生？”
“他已經死了，死人就該給活人讓路。”翾飛聲音平淡，語氣卻很堅定。
蕭南星啞然失笑，望向翾飛的眼神中分明有些感動，他緩緩道：“十幾年了，很多人和事都變得認不出了，可小九還是那個倔強的小九，丁點沒變。他們說你不近人情，可我偏偏覺得你是最好的，他們騎著馬都追不上你。”
白月在旁邊靜靜聽著，沒有插嘴。她不是很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卻能從他們的語氣中感受到那是一件很悲傷無助的往事。
說著，蕭南星忽然想起了什麼，笑得更開心了，幾乎是前仰後合：“我記得你五歲的時候，有一次趁著雨天路滑，把克扣你月錢的老太監踹了個狗啃泥。那老太監一路尖叫著翻著跟頭從台階上滾下去，最後居然撲通掉進了湖裏！你個人小鬼大的，被問起為什麼老太監在你眼前會從台階上滾下去，你說他看到了塊銀子，去撿的時候沒留神腳下。摔了一身泥，他自然要跑進湖裏去洗一洗！你這孩子真不像話哈哈哈哈哈……”
蕭南星笑得開心，翾飛也附和著他笑，隻是笑得不似南星那般癲狂：“七哥你更不像話，居然還幫我作了證，說你親眼看見了，是老太監自己摔下去。可是我推他之前有左右看過，確保沒有人發現，我才那樣做的。”
他們的感情真好。
白月默默感慨。
五年前，那時翾飛才十二歲，蕭南星的年紀也沒有大到哪裏去。先帝駕崩，蕭南星沒有回來，蕭弘方登基後，賜予他王爺的稱號，他也沒有回來。
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一個本該享盡榮華富貴的年輕皇室成員，流落在外五年，與皇室幾乎斷了聯係？
蕭南星沒有再說什麼，翾飛當然也不可能在這裏給她解釋。
那邊來了一個負責打掃園子的，恭恭敬敬，作揖道：“兩位王爺，王妃娘娘，宴會快要開始了。”
翾飛望著蕭南星，蕭南星未動，他也不動。
“去吧，小九，”蕭南星隻比翾飛大兩三歲的樣子，通身氣質卻是比蕭弘方還要成熟，他淡淡笑著，望著翾飛的眼神就像是望著一個孩子，“這場宴會事關兩國太平，至關重要，你可不能懈怠。”
“宴會結束，你跟我們一起走吧，就住在昭王府裏，我不信，誰敢胡說什麼。”
“我不怕會他們胡說什麼，事實上，我早已不在乎他們說什麼。五年以前，我的心便死了。我的心死了，他們在我心裏也早就死了。”
蕭南星的語氣平淡的，就像是一碗並不口渴時看到的白開水，這話語中悲傷，卻是比最苦的藥還要苦上三分。
翾飛沉默下來，再也沒能說出什麼。
許久，他才拉起白月的手，向蕭南星說道：“如此，我與月兒先去參加宴席，晚些再來看你。”
見蕭南星點頭應下，神情誠懇，翾飛才放心牽著白月，往不二峰最熱鬧的地方去。
原路往園子外麵走，白月發現一路並沒有其他人。和翾飛說，翾飛一笑：“先前那個和我們說園子漂亮的，是在替七哥向我們傳話。所以這裏隻有我們進來。”
走著走著，翾飛忽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白月豎起耳朵，沒有感受到有什麼危險，於是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