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全黑了,城市裏的夜晚想看見星星是一種奢望,山裏的夜空則不然,那裏就象黑色緞子麵上撒滿了不計其數的碎金,一點空隙都沒有。隻有在山裏的夜晚才知道天上有多少星星。
穀峰吸完最後一口煙,感覺好多了,腿也不乏了,腰也不那麼酸了。肚子卻“咕嚕咕嚕”的叫起來,這時,他感覺有些餓。他站了起來,習慣性得拍拍屁股上的土,其實他滿身都是土,進了樓洞。
這個小區不大,隻有四座小樓,九十年代初蓋得,據說是市委的宿舍樓,當時是相當高檔的小區。後來城區向西發展,這兒慢慢被邊緣化了。現在,這裏已經沒有一個在市委工作的住戶,多數是手裏沒錢,買不起西邊xc區房子的低收入人群,還有就是外來的租房戶。因此,這兒成了名不其實的“貧民窟”。小區沒有物業,也沒有打掃衛生的,亂糟糟的,像個雜貨院。
樓道裏的聲控燈早壞了,穀峰換過一次,第二天就讓人偷了。穀峰摸黑憑著感覺拾階而上,到二樓半時被絆了一下,他知道是三樓西戶的一輛破自行車。樓道本來就窄,再放輛自行車,通行就更不方便。在這兒穀峰時常被絆倒。他停了停,摸到後輪的氣嘴,慢慢擰鬆,這是第七次。其實,穀峰能感覺到自行車的主人知道有人故意放氣,但他依然執著得天天把自行車放在原地,好像與“罪犯“開始了一場暗戰,也許他想抓住搗亂分子,放線釣魚吧。因此,穀峰放氣前豎耳朵聽了一分鍾才開始行動。
繞過障礙物,後麵行程就順利了。房門鎖著,合租人還沒下班,他老家是sd魚台的,在附近一家小飯店裏當廚師。矮個,胖乎乎的,做事不急不慢,整天笑眯眯的,好脾氣。穀峰私下叫他矮冬瓜。
穀峰進了自己的小屋,打開燈,鞋子一踢,就把自己扔到床上,終於可以躺下了,肚子的問題過會兒再解決。不到一分鍾,呼嚕聲就響徹整個屋子。
叫烏鴉的少年站在門口,環顧四周,遍地的煙蒂,牆角橫七豎八的倒著七八個空啤酒瓶,一雙已經分不清顏色的旅遊鞋左一隻,右一隻倒著,屋裏彌漫的汗臭味像一張無影的網,裹得人透不過氣。
“叮鈴鈴“,穀峰被電話鈴吵醒,不用看就知道是剛子打來的,他沒接,電話響了三遍,終於安靜了,也許它也累了。烏鴉少年靠在門上,斜瞅著穀峰冷冷得說:
“是剛子吧,怎麼不接啊?“
穀峰一動沒動,呆呆的望著天花板,大腦裏空空的,什麼也沒說。他感覺背下硌了個東西,是一本書,上個月買的《撒哈拉的故事》。
“接吧,不想去就告訴他,花自己的錢,沒什麼大不了的,掙錢不容易,去一次就的二百多元,拚死拚活兩天才能掙回來。”
見穀峰不支聲,叫烏鴉的少年不無揶揄意味地微微扭起嘴角,“你怎麼不說話?不會是還想去吧?“
“不去了,我下樓去吃飯。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穀峰不耐煩的頂了一句,下了床,進了洗手間,開始洗頭洗臉刷牙。
烏鴉少年進屋坐在床邊,默默的看著穀峰忙活,輕輕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他知道說什麼也沒用,穀峰決定的事,十頭驢也拉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