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世(1 / 1)

下午,7:45分,天已蒙蒙黑了,路邊三三兩兩的吃了飯出來散步消食的人漸漸多了。穀峰拖著疲憊不堪的雙腿,走出金鑫物流園的大門,和開叉車的司機剛子擺了一下手,算告別,朝馬路斜對麵的一個破舊小區一步一步走去。一天的工作終於結束了。他除了淩晨5點開工時,吃了兩個火燒,中午喝了一瓶水,一直到現在水米未進,有時感覺餓了,吸根煙頂頂。時間久了,胃已經縮得不能再小,感覺不到餓了。時間太緊,一車接一車的貨等著卸,根本沒有吃飯的時間,一天吃一頓飯,他已經習慣,不過,晚上吃得特別多,好像要把中午飯補上。而現在,穀峰最需要的不是填飽肚子而是一張硬板床,平躺一會兒,緩解一下酸痛酸痛的腰。

到了樓門口,穀峰在門前第一個台階上慢慢坐下,斜靠在牆上,他與人和租的閣樓在七層,他要歇口氣才能爬上去。掏出皺成一團的紅將軍,抽出一根彎彎曲曲的煙,捋直,點著,深深吸一口,久久才吐出來。雖然穀峰才21歲,卻有四年的煙齡。飯可以一天不吃,煙卻不能一刻沒有,煙可以麻醉疲憊的肉體,絕對不能少的,不然幹活沒一點勁。

自從15歲時母親去世,世上就沒了親人。當時退學時,班主任不答應,帶著他去村長家無數次,申請村裏救助,村長嘴裏答應給辦,卻一直沒動靜,知情人說給村長送一千元錢,就肯定能成。可是為了給母親治病,花盡了家裏所有的積蓄,現在已經家徒四壁,鶉衣百結,別說一千塊,就是一百塊錢也很難湊齊。穀峰不願再給班主任添麻煩,雖然他可能是村裏唯一的能考上重點大學的第一人,可他還是堅定的選擇了退學,這是他十五年來做得第一個決定自己命運的選擇,他不後悔。無論任何時候,生存是人的第一需要,命是上天給的,運是自己拚的,怨天尤人隻能讓你消極頹廢,成為一個無能的弱者。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懶惰沉淪,靠人接濟,隻會被人踩在腳底,讓人看不起,沒有人會憐憫你,同情你,一切隻能靠自己。這個道理穀峰很小的時候就知道。

家裏的老房子千瘡百孔,挺不過今年的雨季,無所謂家了。穀峰了無牽掛,帶上僅有的兩件破衣服和一本掉了皮子的《中華上下五千年》,翻過兩座大山,在317省道搭上了輛大貨車,就永遠的離開了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小山溝。

得知穀峰的處境,臨下車時,貨車司機什麼話也沒說,塞給他二百元錢,和他結結實實的握了一下手,這一刻,他感覺自己成一個真正的男人,不論前路多麼無助,凶險,他都不怕了。這是他遇到的第二個好人,他會記住這個麵孔一輩子。

這六年,穀峰做過建築小工,當過送水工,搬過磚,扛過料,貼過小廣告,發過野傳單,下過煤井,卸過車皮……,幹了活拿不上工錢,還被打一頓,趕出來,是常有的事。去年五月,他一路北上,來到這個整天被霧霾籠罩的城市,在這家物流公司一幹就是一年。雖然工資也經常被拖扣,但至少能維持住生活,再加上穀峰比前有勁多了,重活累活從不埋怨,幹活實在,老板多少還是很照顧他,生活不容易啊,兜裏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幾千元錢。他從來沒有這麼多錢過,晚上,躺在床上,拿出存折,讀讀那個數字,感覺工作再累也值了,他知足了。人生的路是一步一步的走出來的,投機取巧一步登天的機會不是沒有,但他不會做,也做不來。

當人的物質生活滿足了,其它的欲望就會不知不覺的冒出來,有時自己都感覺莫名其妙,不明所以。人是個複雜的生物體,不是填飽肚子就可以解決一切。“溫飽思**”這話一點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