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害怕,他們都是百年前在傾天之戰裏喪生的戰士。這片大地是戰士們的墓地,在這裏的是無論生前還是死後永遠最效忠的守衛。”微微蹙眉停頓了一下“也是僅僅被命名為亡者之刺的寒族最偉大的術。”一襲海藍祭祀服的女子輕輕說著從遠處走近,伸手扶起遙。那最後一句話,不知是讚頌還是譏誚。
女子海藍的祭祀服上紋飾著九朵盛開的白蓮花。夜霧濕衣,一襲華衫荷風微擺下,洇開點點瀲灩的水紋。
那種蘭,比海清,比天藍。遙認出那是納蘭錦織的碧海祭祀服,也曾是世上的舉世無雙。
那麼,眼前的女子就是五百年前傾天之戰時的末代祭祀公主雅。低頭思索間遙任由腳邊的人們跪拜著親吻衣袂不再躲開,她相信眼前的人,因為那是在傾天之戰裏與十四夜陛下並肩抗敵,最後在銀湖自刎祭獻全部加固封印的女祭祀。最後,遙臉上帶著信仰般的欣喜熱淚盈眶。
女子看出了遙的想法卻輕輕搖頭。她並不是英雄,也一點不勇敢。
雅看著遙,寒族公主金色尚未褪盡的眸底,那雙冰藍的眼卻那樣清銳而堅定。那樣和記憶力那一雙眼悄然重合。隻是一眼,先代的女祭司就明白眼前的人是和十四夜哥哥一樣的人,那樣的人與她不同是真正能夠回應族人的領袖。
最後,女子取下了頸上那串珍珠項鏈為遙戴上。
就在下個瞬間,無數呼喚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入遙的耳中。黑暗裏,那些聲音帶著負的感情遍布了整座帝都。遙忍不住蹙眉閉上雙眼,然而續而有無數的景象浮現在腦海裏,一幅一幅交織著火與血的廢墟……
“那些都是必須被傾聽、理解和拯救的……我堅強的血裔啊,你已經獲得了想要的力量。所以,一定要……”先代的女祭司伸出雙手捧起遙的臉朧撫平蹙起的眉,伴隨著身影逐漸變淡發出了一個輕微的聲音。
遙明白了雅的意思,湛藍的眸子一瞬冰冷起來。
雅的臉上一抹淡淡的笑容如白蓮花那樣寧靜的緩緩綻開,女子閉上雙目雙手合十無聲的祈禱。在快要完全消失的時候,先代的女祭司忽然就想起五百年前的傾天之戰。
那個時候,到處都在打仗,戰線吃緊到已經沒有什麼前線和後方。直到二皇子的哥哥即位,帝國軍依舊勢如破竹,隻是蓬萊的軍隊不再兵敗如山倒。是那個年輕的寒王扭轉了連連潰敗的戰事,使得破落的王朝得以苦苦支撐。
那段短暫的日子,宮廷裏日日夜夜有開不完的殿前議事。越來越多的將領穿梭於宮廷的花廊,前朝奢靡的氛圍也隨之一掃而空。
一成不變的地方唯有銀湖後的憶蘭軒——先王最為寵愛的七公主,當下的碧海祭祀的住所。時光仿佛凝定在那一片稀疏錯落卻雅致無雙的紫竹林前,隻有那個女子依舊一身獨一無二的納蘭錦織就的海藍祭祀服,依舊望月聽風、閉目彈琴。
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一直都不曾明白,直到身為王的哥哥
那日,銀湖。
閉目彈琴的人依舊一曲《荷風》,抬頭卻見那個人渾身染血冷淡一句:“城破了。”
然後,赤色滿麵將她輕輕抱起走到靈花前,一劍就準確的刺中了她的心髒。血沿著劍尖滴落在純白的蓮花上,一滴、兩滴……
臨死前,女子看著男子湛藍眸底?明白了他是要用她的血來加固封印,發動上古禁術亡者之刺。
“帶上宮中的珍寶,即使亡國後也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不,或者會更好的。”一個極好聽的聲音此刻卻變得可笑起來。那是昨夜憶蘭軒裏哥哥來告訴她時,自己嬉笑的回答。
她是在帝國軍攻破碧城的那天死的,死在自己兄長的手中。
原來,他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脈,骨血裏卻是那樣的不同。她從未想要去犧牲、戰鬥或是守護。
那樣想著,女子尚未消失的藍色眸中染上了一絲豔羨。
隻是片刻之後,在先代女祭司身影消失的地方,終於繼承了無上力量的寒族公主轉身走入了一片黑暗裏。在那裏,遙走過的地方,無數戰栗黑色的魔物都安靜的匍匐在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