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搜索一遍什麼也沒有,泉木喪氣的邁出房間,卻見蘇以洌正望著手中的耳墜出神,眼中的神色讓泉木心中一跳。跟在蘇以洌身邊三年了,很少見到他這種表情,因為這表情意味著蘇以洌動怒了。蘇以洌平日裏雖然冷漠,但凡事不觸碰到底線到不會太在意。
上一次見到蘇以洌這種表情還是上次和大周與白雲交接的一個小國交戰時,敵軍將領用毒,將帶兵出戰的泉土折騰的不成人形差點一命歸西。蘇以洌親自看了泉土的傷勢,不發一語,轉身就走。第二日敵軍投來降書,隻因一夜之間,前線的三萬將士全部陣亡,連戰馬都不曾幸免,主帥頭顱被割下遍尋無果。事到如今,泉木想起來仍是打了個冷戰。
待泉木回過神,早已不見了蘇以洌的身影。
朱雀橋。林天雄高居馬上,望向不遠處的蘇以淨,“殿下今日作何打算啊?”蘇以淨謙和溫潤不減,淺笑道,“這倒還沒有想好,不知林相有何見教?”林天雄馬頭一勒,靠近蘇以淨,“依老夫看來,如今殿下倒不如助我一臂之力。”蘇以淨仍是不溫不火,“哦?此話怎講?”林天雄一笑,“如今宮內宮外護著大周的都是你七弟蘇以洌,就算今日之亂老夫敗落了,殿下覺得這天下可還容得下你?”
蘇以淨望向前方仍在交戰之處,點點頭並不言語。林天雄接著道,“倘若殿下今日能助老夫一臂之力,老夫便保證事成之後封殿下個異姓王,一輩子錦衣玉食。”林相說著,望向身旁的蘇以淨,卻見蘇以淨正望向另一個方向。林天雄跟著望過去,隻見一個身著墨綠色錦袍的幹瘦老者,正夾著一團粉色朝著自己的方向飛奔而來。正是那攜著美景出逃的孫懸高。
眼看離蘇以淨不過數百米,孫懸高便聽得身後一陰沉的要滴出水的聲音遠遠傳來,“孫懸高你還要命不要!”一回身隻見蘇以洌緊追其後,一襲銀色軟甲飛掠而來。被孫懸高帶出這麼遠的美景早已是虛弱之極,動都沒力氣動一下。忽而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心神猛震,忙探出頭來。
晨曦中一人逆光而來,耀眼的盔甲,奪目的紫色長槍,俊美若天神的臉頰,美景唇角微微揚起,他來了,他真的來了。心念一動,美景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然猛地一掙從孫懸高腋下掙脫了出來。孫懸高顯然是沒有料到美景有這麼大的力氣能掙脫出自己的掌握,一息之下又衝出老遠。
美景費力的從地上爬起,向著蘇以洌而去。靠近這邊的將士都被方才蘇以洌帶著內力的一聲怒喝震住,此時皆是目不轉睛的望著在戰場上奔跑的女子,粉衣墨發皆被刺骨的北風吹起,絕美的臉上滿是欣喜,在這刀兵相見殺氣騰騰之地,彷如一隻翩然若飛的蝴蝶,美得令所有人屏吸駐足。
蘇以洌陰沉的生硬臉色微軟,加快速度向著美景而去。她沒事,她在奔向自己,十幾年的人生裏竟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美好。隻在下一刻,蘇以洌的神色猛變,失聲大喝“景兒!”
一切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眼前的女子燦爛的笑容還掛在絕美的臉龐,卻在他麵前頓住腳步,一點一點頹然倒下,背上赫然一隻手指粗細的赤紅長箭。蘇以洌隻覺心神巨震,腳下一軟竟也跌到在地。高居馬上的蘇以淨顯然沒料到有如此變故,猛地望向箭射出之處。別人不知他可知曉,那箭上是淬了和他扇中相同的烈焰劇毒,箭出帶火,沾之即傷。
不遠處的林汐夜正一臉得意地收起手中的弓箭交還給身旁的魍魎,全然沒有注意到兩道能將人淩遲的目光已落在自己身上。方才見蘇以洌對這女子如此上心,再想到自己如今仍不省人事的哥哥,拉弓搭箭一箭便射了出去,見蘇以洌如今的模樣,林汐夜隻覺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蘇以洌死死盯著倒在地上的女子,昔日美麗絕倫的臉頰此刻已經貼到地上,嘴角浸出一絲鮮血,眉因為疼痛緊皺著,嘴角卻仍然帶著笑意,一雙豔絕天下的大眼正一眨不眨的望向自己,刺骨的北風吹起,那麼憔悴兒狼狽。狼狽?他的美景怎會狼狽,怎會倒在地上,昔日溫順地目光怎會變得如此不舍?
都是自己無能,蘇以洌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無能,如此力不從心,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伏在美景幾丈開外,竟是生生不敢起身過去。他害怕,他竟然會害怕,怕景兒會跟他說什麼道別的話,怕自己留不住她。他還盼著,盼著想在恩華偏殿一樣,盼著有人能告訴他,眼前的人不是他的景兒。
原本嘈雜的戰場此刻卻寂靜無聲,無數雙眼睛落在倒在地上的兩人身上,不曾相識,竟也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