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趙湘也開始接受自己的手臂好不了了,她沒有做手術,不激進,就是抱著能治好就治,治不好,她就甘心回家陪陪丈夫。這一生,他們難得有長廂廝守的時刻。
卻沒想到,聶兆忠這個煞神,陰魂不散。
聶兆忠強勢又霸道,手段也足夠陰狠。他捏住了趙湘的軟肋,當然也是他們一家的軟肋。趙湘難以忍受,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丈夫半生的心血被毀。不能想象到老了,他們一家卻要麵對破產的窘境,更因為趙湘了解聶兆忠。他不會善罷甘休的,就算毀了景家的一切,他也不會就此放手。
既然都已經清楚明白最後的結果,無謂的掙紮是沒有必要的。
趙湘妥協。
“那人是個老瘋子,一輩子到老,身邊沒有一個人。他現在怕死更怕孤單,想要我陪著他。我不從,他隻會遷怒他人,我丈夫兒子都是幹幹淨淨的人,憑什麼要被他給毀了。我算什麼?大不了就是一條命,我沒什麼好顧忌的。”
盡管趙湘語氣慘淡,可是梁柔卻還是聽出了她骨子裏的性格。
這就是趙湘。
無論遭遇什麼,她都是勇敢擔當,不畏艱難的趙湘。
梁柔心裏像是壓了塊大石頭,扭頭望著趙湘的臉。大概太親近的人看不出美醜,梁柔的心裏,趙湘從來都是一絲不苟的嚴師,是權威深重的專家。此時再看,趙湘其實長得很漂亮,不是那種時下年輕人的漂亮。而是一種屬於趙湘這個年紀的美,她娟秀又清爽,優雅又知性。
這樣的女人遇到聶兆忠,真的是一場劫難。
趙湘身邊的手機在震動,顯然是有人在催了。趙湘有些迫切的跟梁柔說:“景杉他爸已經接受這事情,那人以勢壓人,我們隻能低頭。但景杉他........你跟他天天在一起,我不在的日子裏........我怕是再沒臉見他了,你多勸勸他。小柔,就當是我求求你.......”趙湘再一次哭出聲,“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
對丈夫的虧欠,趙湘還能因為得到了丈夫的原諒而釋懷些。
但是景杉會言辭犀利的爭鋒相對是趙湘沒有想到的,她不是個好媽媽,她對不起景杉。
梁柔在趙湘這樣的哀求下,輕輕地點頭。
趙湘急著離開,梁柔送她到醫院門口。
熟悉的勞斯萊斯,停在醫院門口。有那麼一刻,梁柔生出一種衝上去厲聲喝問的衝動!憑什麼?就憑他聶兆忠有權有勢,就能在幾年前斷送趙湘的事業,又在此刻,強逼著趙湘委身陪伴。
難以接受這一切。
真的........卑鄙!
梁柔氣衝衝的想要跑上去找聶兆忠理論。
趙湘嚇得迅速擦幹了眼淚,攔著梁柔不讓她過去,“你快回去吧,別送了。讓那人看到,又要遷怒你。”
聶兆忠今天脾氣很不好,他失去了聶子赫,情緒起伏原本就大。
梁柔被趙湘推搡著,卻並不願意離開,她真的不能容忍趙湘這樣的委曲求全。
趙湘哀求連連,一輩子要強的女人,到此刻,隻有脆弱疲憊,“小柔,回去吧。聽我一句勸,這輩子,這樣有權有勢的男人,不要招惹。躲的遠遠的。”
如果能重來,趙湘不會在當初接診聶兆忠這個病人。
她悔,卻已經來不及了。
梁柔不肯走,趙湘就跟她相持不下。聶兆忠在車裏等的不耐煩,推門下車。
他高大的身影一露麵,趙湘就像是驚弓之鳥一樣,放開梁柔就跑到了聶兆忠身邊。趙湘期期艾艾的跟聶兆忠解釋,“這孩子就是舍不得我,你別跟她動氣。”
聶兆忠今天臉色實在難看,揮手將趙湘摟進懷裏。
輕輕地哼了一聲,目光瞪向梁柔。梁柔不甘示弱,正想開口說話,就看靠在聶兆忠身上的趙湘露出哀求的表情。
她是那麼的恐懼,又是那麼的悲傷。
梁柔所有的抗爭都梗在嗓子眼兒,她不忍心讓趙湘為難。
梁柔目視趙湘被聶兆忠帶走,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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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湘離開後,梁柔無頭蒼蠅一樣的往科室走。耳邊一直嗡嗡嗡的。
進到辦公室梁柔端起桌上的杯子就灌了一肚子的水,她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景杉盯著梁柔看,那眼神有些怪。
梁柔記著趙湘的話,想勸勸景杉,可是說什麼呢?隻有相對無言。
這種事情要不是親身經曆,梁柔真是想都沒有想過。強取豪奪?根本就算不上強取豪奪,聶兆忠完全是隨心所欲的,用他手裏的權勢、財富,輕易地剝奪了一個有夫有子女人的一切。
從沒有如此這般,恨權勢,恨財富。
多憂傷,趙湘是個多麼驕傲多麼自尊心強的女人,也曾對著聶兆忠甩臉,發脾氣。可那都不過是虛幻,在聶兆忠願意的時候,趙湘可以有局限的自我,但一旦聶兆忠露出本性,他就是全部的主宰。
其他人都隻有順從的份兒。
砰!
梁柔驚的瞪大了眼睛,景杉一拳捶在桌麵上。原本壓著照片的玻璃桌麵,在瞬間有了裂痕。當然,也在頃刻間,景杉的手下,滲出了血。
梁柔嚇的趕緊把景杉的手從碎玻璃上拉起來,聽到景杉用一種毀天滅地的語氣在低咒,“我一定會救出我媽。”
梁柔垂眼一看,景杉手上所有的關節,都被碎玻璃紮破。
轉身拿了酒精來給景杉消毒,兩個人很靜默地進行著處理傷口地動作。
景杉心緒的起伏,梁柔能感覺到,就算梁柔跟趙湘沒有血緣關係,作為一個外人,看著趙湘用一種英雄赴死式的態度去投身於聶兆忠,梁柔都能產生出一種深恨。剛才要不是趙湘死拉因拽,她真的會抑製不住自己,想要豁出去跟聶兆忠魚死網破。
梁柔都如此,更何況是景杉。
趙湘可是他的母親。
景杉整個人看起來都很不好,這樣的事情對子女從來都是極殘忍的。更何況如今的景杉都已經三十歲,他有什麼不清楚的呢。
梁柔拍拍景杉緊攥著的拳頭,能感覺到景杉心中的憤怒與無力。
景杉不斷的呢喃,“我絕不會妥協........絕不........”
難以想象趙湘往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的,她那個歲數,又是曾經的醫療專家,根本不可能跟時下那些傍了有錢人的小姑娘一樣,從身到心的服從。幸福?更是無從談起。
隻要往細想,就能了解,接下來的日子,大概每一天對趙湘都是煎熬。
背離丈夫兒子,她要怎麼樣一個人熬過在聶兆忠身邊的每一刻。
景杉越想越覺得不能如此下去,他一定要救出母親。絕對不能放棄..........
如果明知道母親在受苦,在被另一個人欺辱,他還能如尋常人一樣的生活,那他就妄為人,妄為人子!
景杉突然抬頭,盯著梁柔,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燒。
梁柔給景杉上藥的手都頓住,被景杉反手一把抓住,“聶焱有辦法的對不對?他父親是這樣的老畜生,他難道就不管管!”
景杉用的力氣太足,不僅梁柔被抓的疼,景杉自己手上還未包紮的傷口,又再一次流出血,滴到了梁柔手上。
沒等梁柔說話,楊子姍突然推門而入,看到辦公室裏男女坐在一起,腦袋幾乎要挨在一起,手更是緊緊相握。
楊子姍一個從沒談過戀愛的人,當即就滿臉通紅。
支支吾吾的說:“我........我......不是故意打擾。是......是樊可馨要見梁醫生。”說完楊子姍就退出去,關上辦公室門之後,她拍了拍胸口。
這樣激情澎湃的場麵,她也隻有在想象裏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