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接了被太妃選入宮的旨意後,沐曦便被家人送去上京,自此再無一刻得閑,不知該說自己料事如神還是該誇太妃娘娘對自己過於偏愛,這嫁衣和鳳冠果然奢華無比,精美至極,可即便這樣,太妃還是不甚滿意,派人送來給沐曦試了又試,然後帶回宮中改了又改,直至婚期將至,這才到此為止。
“三小姐真是好福氣,太妃娘娘這樣疼你,奴婢看這嫁衣,可不比當年太子妃入東宮那件差。”宮中送來教規矩的姑姑看著穿衣銅鏡中的沐曦讚歎不已。
“依奴才看,比皇後娘娘當年穿的那件可好看多了。”送嫁衣的小太監也想順著姑姑拍拍沐曦的馬屁,結果話一出口就被姑姑瞪了一眼,連忙改口,“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沐曦看在眼裏,心裏十分不是滋味,這嫁衣的規格確實已經越矩太多,實在不是一個初入宮的昭儀可以穿的,便試探著說,“久聞皇後娘娘為人節儉,不喜奢華,且皇上納妃,終究還是要告知皇後娘娘一聲的,我入宮的事情,不知皇後娘娘何意?”
“三小姐不說,奴婢差點忘了,皇後娘娘得知三小姐要入宮,歡喜得不得了,說是三小姐品貌端莊,一定能讓皇上喜歡,讓太妃娘娘滿意。三小姐喜歡什麼,需要什麼,就盡管提出來,皇後娘娘一定不會讓小姐失望的。且隻要咱們太妃娘娘開心,皇後娘娘必也是高興的。”提起皇後,教習姑姑的神色中竟沒有半點恭敬之意。
沐曦點點頭,心下了然,慕宜啊慕宜,你在宮中到底過著怎樣的日子,連個下人都不把你放在眼裏,姑母到底有多霸道,竟讓堂堂中宮,六宮之主的你對她言聽計從,“想來皇後娘娘為人寬厚,很是孝順呢,在這點上,我可是比皇後娘娘差遠了。”沐曦看著鏡中的自己,語氣倏地冷了下來,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絲微笑,隻是那笑容映著朱紅嫁衣,竟有些讓人生畏。
八月初一,蕭沐曦一早便別了父母家人入宮去了。想著前幾日,皇後娘娘又派人送來的珠釵和一雙親手製的繡鞋,沐曦心中忐忑,此番入宮,上有姑母施壓,下有密友籠絡,還有個素未謀麵的夫君,平日裏驕傲冷靜的她竟一時沒了主意,以後的路該怎麼走,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沐曦想起臨行前,父親對她說的兩個字,“忠君,忠君,父親這兩個字倒是四兩拔千斤,隻是這君既是君王又是夫婿,前者好辦,後者又該如何與之相處呢?”
在日後的漫長歲月中,蕭沐曦常感歎世事奇妙,非人力所能掌控,縱使你費盡心機,也未必能看清命運的真正走向。洞房花燭之夜,映著明亮的燭火,沐曦看著掀起喜帕的人,一張輪廓分明、薄唇挺鼻的臉俊美無儔,隻是眼神中卻盡是冷漠,身上的喜服仿佛已將二人之間的暖色染盡,除此之外,男子的態度再無半點暖意。那道君王夫婿的難題不由沐曦費心,眼前的男人便幫她解了。耶律宗真遣散眾人,挑起喜帕後隻冷冷地對沐曦說了一句話,便自行離開了,“你是母妃的人,朕,不會碰你。”
良久,沐曦才回過神來,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委屈,慶幸的是皇上對她的態度和她對皇上的心意不謀而合,委屈的是自己也是被逼無奈才嫁給他,怎麼好像他才是被逼迫的那一個呢?不過轉念一想,這素未謀麵的“夫君”的態度雖在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自己的母妃不僅臨朝攝政,幹預朝政大事,連自己的後宮也不放過,若沐曦是皇帝,也必定反感至極。想到這,沐曦不禁對耶律宗真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意,同是天涯淪落人,又何必互相為難呢。既然眼前的難題迎刃而解,接下來,沐曦隻要再讓姑母知道她不能拴住皇上的心,對姑母而言是個無用之人,便能在這宮牆之內,求得一片安穩所在了,畢竟也是自家侄女,姑母應該不會把她怎樣。沐曦稍稍鬆了口氣,隻是想起明日便要拜見皇後娘娘,不由得又緊張起來,慕宜,她怎樣了,她是否也如皇上一樣對自己冷淡至極呢?還是在姑母的淫威之下,對她這個小小昭儀畢恭畢敬?隻是無論蕭慕宜態度如何,都不是蕭沐曦所樂見的。困意來襲,沐曦也不願多想,以後的日子怎樣,且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次日清晨,一早便有一眾宮女伺候沐曦梳洗,推掉宮婢遞過來的奢華步搖,沐曦戴上皇後娘娘差人送來的珠釵,選了一件銀線繡花的淡粉色衣裙,配上那雙慕宜親手縫製的繡鞋,便起身前往關雎宮。臨出門時,身邊的婢子還不死心地勸道,“蕭昭儀穿的也太過素雅了,我看昨日昭儀穿朱紅色美得很呢,不如今日……”,“今日拜見皇後,我以一介妃嬪之身怎能穿朱紅色,便是尋常人家,妾氏拜見主母,也隻能著粉色。”小丫鬟還想再說些什麼,看到一旁地姑姑使了個眼色,便不再出聲了。
關雎宮內,正廳之上,一位麵容姣好的婦人,身著明黃衣裙,頭戴紫金鳳釵,神情柔和地看向跪拜在堂內的沐曦,那笑意雖然溫柔,卻有幾分哀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