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遼國陪都東京,蕭府上下一團喜氣,新皇繼位,封佐國功臣蕭孝穆為秦王,兼任南京留守。府內上下張燈結彩為老爺慶賀升遷之喜,隻等過了中秋,便舉家遷回南京隨老爺赴任。蕭家老爺曾在南京為官六載,後為討伐大延琳、平定遼東,才被調離南京。如今兩年過去,東京城亦被其治理的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新皇體恤忠良,施恩蕭家可以重回故地。
庭院深深,蕭府後院的一處樓閣之內,一聲哀怨的歎息顯得與府內喜慶的氣氛格格不入。端坐在花台前的女子,皮膚白皙,姿容秀麗,隻是那緊蹙的眉頭把一張俏臉襯得有些陰沉。女子手執一把雕花金柄的剪刀,正在修剪花台上的牡丹,隻見她把牡丹的枝葉全部剪掉,隻留下幾朵碩大的花兒,放進了一個象牙鳥籠裏。一旁的黑貓伸出爪子,從鳥籠縫隙揪扯著花瓣。
“小姐,你已經把這一院子的牡丹全折了放進鳥籠了。”一旁的小丫鬟有些看不下去,小聲說道,希望小姐能高抬貴手放過這些花匠們培育了數月才在盛夏開放的牡丹。
“二哥這些鳥籠現在又沒有用,閑著也是閑著。”女子一邊說著,一邊又剪下一株牡丹。
“奴婢不是心疼二少爺的鳥籠子,奴婢是心疼這些牡丹花啊。”小丫鬟徹底崩潰了,帶著哭腔做最後的掙紮,希望小姐能良心發現放過那最後一株。
“有什麼好心疼的,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一朝贈予君王側,有花堪折直須折。”女子的聲音變得十分不悅。
“小姐,你這都在說些什麼呀,奴婢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我是說,你有功夫心疼花,倒不如心疼心疼你自己,馬上就要被我帶去宮裏了,一入宮門深似海,入宮後可就再別想出來了。”哢嚓,最後一株牡丹也被剪掉了。
“啊?........哎.........”小丫鬟委屈地歎了口氣,不知道是為了牡丹,還是為了自己。
三日前,與父親的任職文書一起來到蕭府的,還有太妃的懿旨,招蕭孝穆獨女蕭沐曦入宮為妃。本以為要與家人一起回南京的沐曦實在不明白,姑母為何要把自己招入宮中,她知姑母為人霸道,但已位及皇太妃,又是皇上的生母,還有何不滿足呢?難道非要下一任的太妃還出在自己家中嗎?
“權利啊權利,擁有了還不滿意,還要想著世襲。”蕭沐曦一個人在花園裏踢著小石子,鞋尖都被磨得髒兮兮的。
“三小姐在想什麼呢?是在想嫁衣上的金絲繡線夠不夠閃還是鳳冠上的珍珠夠不夠亮啊?”迎麵走來的男子麵容俊朗,氣宇軒昂,眉目間與蕭沐曦有些相似。
“我在想,可否請二哥給我找最好的繡娘,用金線穿白玉珠,在嫁衣上繡出最繁複美豔的花紋來。鳳冠也要請能工巧匠精雕細琢了才好。還有嫁妝,胭脂水粉,珠釵手串,都要上好的。婚禮也一定要盛大奢靡,方能顯示姑母,啊,不,是當朝太妃的母家深受皇恩。”最後一個“恩”字被故意拖長,蕭沐曦笑著說完這些,眼神裏卻滿是不屑。
“這個,哈哈,不用三妹吩咐,太妃娘娘已經都幫你置辦妥當了,一應穿戴皆奢華無比,保準讓你風風光光入宮,羨慕死那些夫人小姐。”蕭沐隱有些尷尬,知道沐曦說的全是反話,卻也隻能接著她的話往下說。
“是為了羨慕死皇後娘娘吧。”提起皇後,沐曦忽然有些神傷,當朝皇後蕭慕宜是趙國公主耶律燕哥的長女,自皇上還是太子時就嫁入東宮,是皇上的發妻,也是自己少時的閨中密友。姑母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不過就是想讓皇上的後宮裏有自己人,借以了解皇上的心思,握緊手中的權利。隻是為了這點野心,就要賠上自己的幸福,沐曦實在是不願意,況且還要和慕宜共侍一夫,想到這兒,心裏更是煩躁不安。
“這話可不能亂說,”蕭沐隱上前一步,知道自己勸解無果,便打算直奔主題,“三妹不要心煩了,不如你告訴二哥,我的那些象牙鳥籠都去了哪裏,讓二哥帶你去逗逗鳥解悶吧。”
看著蕭沐隱終於憋不住了,沐曦這才有了點笑意,忙答道,“二哥的象牙鳥籠啊,都被我拿去插花了呢,怎麼,二哥要去看看嗎?”
“插花呀,啊,插花好啊,隻是不知那鳥籠裏的金絲雀在哪呢?”
沐曦伸手向上指著,蕭沐隱就隨著她向上看,可是看了半天,連根鳥毛都沒有,繼而又看向自己的妹妹,希望得到明示,“放飛啦。”沐曦笑著轉身走了,隻剩蕭沐隱一個人呆立庭中,氣得雙拳緊握而不忍發作。“蕭沐曦,總有一個人,總有一個人能治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