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哥哥,原來,他就是她的德哥哥啊……
若言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杭州的,他的臉一下子消瘦下去,走起路來晃晃悠悠。但他還是強撐著,因為他答應過涵衣,要給她更大的幸福。他不能被別人的幸福摧垮掉。
然而,他的表現還是令涵衣失望。終於那天,涵衣為了徹底斷送他的念想,和岑家的所有人演了一場戲。
“娘,你看啊,這個楚大帥對我家若汐可真好啊。剛平定北五省,就急匆匆地返回金陵。聽說,是為了趕上若汐的生日呢。”
岑夫人抬眼看了看報紙上碩大的頭條:“這他們也知道啊?真是厲害。說起來,若汐的生日倒確實是近了。過幾天,我想和你爹去一趟金陵,看看若汐,還有凱良。這麼些日子不見,我還真有些想他了。這個小家夥,長得如此清秀,脾氣卻和他爹一模一樣。一看就知道,以後一定是個極厲害的角色。”
“哪有你這麼說自己外孫的?”岑老爺笑起來:“這麼小的孩子,能瞧出什麼?我倒覺得凱良以後八成是像我們的小汐,一定能迷倒一片人呢。”
他這句話才剛出口,若言手裏的茶就翻了。他的手被燙紅,卻仍渾然不覺,隻是漠然地瞧了眾人一眼,不做聲地走了出去。
涵衣正想追出去,岑夫人卻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行,這個心結一定要他自己解開。不然……你永遠得不到他……”
涵衣的手顫了一下,無奈地垂下來。她靜靜地注視著若言高瘦的身形,一點點地消失在門外。
然而,一個鍾頭後,若言被滿身鮮血地送進了西洋醫院。有路人說,他幾乎就像發了瘋似的,衝到了路中間。一輛車在他麵前猛地停住,繼而罵罵咧咧地走了,然後,他沒事人一樣的繼續立著……直到被撞到,整個人飛了出去。
他當時看到的是巨幅杭繡錦畫。楚沛楠一臉愛意地摟著身邊明眸善睞的岑若汐。這家店鋪的老板是楚家的遠方親戚,也許,他想通過這種方式,討大帥的歡心。又或許,隻是想炫耀一下自家的技藝。畢竟,這兩位的相片已經是家喻戶曉,人人稱頌他們是一對璧人。
可就在那個時候,岑若言忽然闖了進來,以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緣由,和這幅畫撞了個正著。
所有的不幸,往往貌似有個意料之外的起因,卻實際有個意料之中的結局。
岑若言數年來的偽裝被如數撕碎,他發瘋般地衝到路間:這樣難熬的日子,他不要再受了!就這樣死了吧,死了……就好了。
等他頭纏著紗布,痛苦地睜開眼睛,隻看見涵衣悲傷地整個人都在顫抖。她一下子攥住他的手:“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想不開?你若真喜歡她,就去找她,何必……這樣折磨自己?”
若言驚訝地想抬起頭,卻因為痛楚無法動彈。歇了好一會兒,他費力地說:“你在說什麼?我喜歡她?她是誰啊?我喜歡的……不是你嗎?”
涵衣嚇得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若言卻勉強地擠出笑容:“你弄錯了,我不是自己想不開。隻是走在路上,不小心被車撞了。我有什麼理由去尋死啊?我有你這樣好的一個媳婦,軒兒也還這麼小,怎麼可能會想不開?”
他居然忘了。仿佛潮退後的沙灘,把所有踏過的痕跡都抹去了。
他居然真的,就那麼徹底的,忘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因為太痛、太苦……所以身體無法承受,隻能選擇遺忘,徹底地忘掉了……
涵衣望著院裏紛飛的紅葉,捂住嘴,又開始無聲地哭泣:是啊,如今,她已如娘所盼的那般,完全地擁有他,一年364天的擁有他。
除了那天……公曆7月22日。每到這天,若言便會開始暴怒,他瞧什麼都不順眼,胸痛到難以忍受。
隻因數年前的那天,岑若汐披著紅蓋頭,嫁到了齊家。從此,她就永遠地……離開了他。
即便府中抹去了所有若汐的痕跡,爹和娘都是背著他偷偷地去金陵,他還是放不下。他幾乎都忘光了,但還是下意識地放不下。他以為是胸口痛,其實是心痛……痛到連任何醫生都找不出緣由。
岑若言把這道傷藏得那麼深,連他自己都忘了,而她又如何幫他解脫。
這道心結……是無論誰,都解不開了,每年的7月22日,他隻屬於她,屬於他一輩子摯愛的汐兒,那個已經嫁作他人婦的一雙兒女的娘。
涵衣絕望地立在風裏,她仿佛聽見小軒歡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想抹幹眼淚,轉身去迎他,卻聽見房中的若言一聲撕心裂肺地大叫。
她急匆匆地跑過去,看見若言已淚流滿麵。他捂著胸口,痛叫出聲:“汐兒,汐兒,我的汐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