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初的他,眼裏隻盯著那塊可以飽肚子的銀牌。他正想狠狠地砸下去,忽然一雙小手,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褲腳。
他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丟開磚頭,然後仔細一看,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小丫頭醒了。她胖乎乎的小手,慢慢地摸到他的腳上,然後輕輕地摩挲著。
“別摸了,好癢……”德昭幾乎想一腳踢開她,可她似乎摸上了癮,又開始順著他的腿,用短手指輕輕地抓來抓去。
德昭心裏久積的冰冷,忽然就化了。他就那麼苦苦地忍著,蹲下身子,任小丫頭惡作劇似的,在身上摸來摸去。接著,丫頭很滿足地抱住他的腿,張開嘴,咬了一口。
三歲的孩子已經長齊了乳牙,這咬下去,就是幾個印。好在她並沒有使多大力,德昭也就勉強忍了,隻在心裏苦叫了一聲:“哎呀,我的腿……”正想著,小丫頭又甜甜得開始對著他笑。
“娘總說爹是大壞蛋,其實她小時候才壞呢。她隻是不記得了。”沛楠擰滅台燈,合上房門:不過這樣也好,那她就不會記得,沛楠當年為了救她,被車撞死的樣子。
那輛黑色的轎車,早已逃之夭夭,地上散亂地丟著五塊染血的大洋。
原來,即便是楚家三少,也不過值,五塊大洋。
沛楠倒在德昭懷裏,吃力地拉出頸間的銀牌:“德昭,現在你可以拿去了。但你一定要答應我,好好地照顧小怡。”
哭得稀裏嘩啦的德昭眼睛立時瞪大了:原來那晚,他知道啊……可第二日,他還是很愉悅地和自己一同出去。他抱著妹妹乞討,自己則出去偷錢。
沛楠低下頭,屋裏的若汐已經睡熟,她的臉上無比恬靜,似乎頗為幸福、安適。他輕輕地爬上床,從背後摟住她,開始隱忍地吻她的脖頸:丫頭,我當年對你哥發過誓。他是我這輩子最好的、也是最後的朋友。
因為從此後,我再也不會信任何人。
“沛楠,你放心,隻要我活著一日,一定保護好丫頭。小的時候,她是我妹妹,長大後,我就娶她。我會好好地疼她一輩子……”
“好,那你一定要做到……”
漫天的血色在他的眼前彌漫開,最終凝結,化為心底黑色的寂寞:如今,人人皆信他是楚沛楠,那他便要做一輩子的楚沛楠。他的雙手沾滿鮮血,將終生浸沒在這無邊的罪孽裏。
“丫頭啊……”他長長地歎息:“一輩子這麼長,也許,有了你和凱良,德哥哥的心裏會好受一些。”
若汐一動不動地任沛楠親著,她微微地睜開眼,那裏已泛上淚: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不相識。
子洵、靜秋,你們……一切安好吧。
天陰沉沉的,似是要下雨的樣子。葉婉在院裏坐了一會兒,就聽見服侍的老媽子輕聲輕腳地走過來。
“太太,二少爺怕是不會來了。您身子不好,若是著了涼,叫少爺知道,我們可都沒命了。”
葉婉瞥了她一眼,老媽子滿臉的惶恐,顯然是嚇得不輕。
“唉……”她不由得在心底輕歎:看看你們楚家,一個個凶神惡煞的,都把人嚇成什麼樣了。
她撫著已明顯凸起的肚子,費力地站起來,老媽子想來扶,卻被她一把推開:“我又不是大家小姐,哪有這麼金貴?”
老媽子一愣,急忙陪出笑臉:“您可比大家小姐金貴多了。您可是楚二少的心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