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回,距離高考隻有一周了,我們樓上的高三(一)班忽然發了瘋,站在走廊上,一邊呐喊,一邊將課本、參考資料、試卷撕碎,紛紛揚揚地下了好一場大雪。其它班的人見了,也紛紛效仿。沙元振見了,急忙去製止,卻挨了同學幾下。本來是要嚴肅處理的,但鑒於學生馬上畢業,為了不耽誤他們的前程,事情也有不了了之了。歐陽老師說,這是變相的減壓法,說明高中教育讓人痛苦,所以是失敗的。他說得沉痛,然而也無奈。
大家都會說,這是高考作孽啊。但我並不想譴責高考什麼。因為隨著年齡漸長,我後來見到的社會現實,遠比這個要殘酷得多。正如某人所說,一個人的生活如果僅僅為愛情而悲傷,那麼他是幸福的。同樣我可以說,如果一個人僅為成績而痛苦,那也是幸福的。至少,那時的生活很簡單,關係很清純,種種煩亂的事情還沒有奔騰而來。
親愛的讀者,你肯定又罵我站著說話不腰疼了。這話我倒難以反駁。因為我確實是高考的幸運兒。當然,我要辯解的是,這幸運並非天賜,而是因為人生目標的指引與激勵。隻要看過我的書,你們就知道,在高二暑假,我和幾個好友都去經曆了些事情,看了些書,了解了大學的專業,從而確定了以後的道路。
借用汪國真的話,既然選擇了遠方,就隻顧風雨兼程。其實人都是驅利避害的,人生難免遭遇風雨肆虐,這自然是不讓人愉悅的,隻是因為無法擺脫,就隻好硬著頭皮,勉力前行。幸而有理想的燈塔指引,縱然前路迷蒙,也能奮力向前。再辛苦,也比呆在原處哀歎的人要幸運。他們縱然不動,也會被暴雨淋濕。而我們一直運動,身上熱氣蒸騰,反而不易著涼傷寒。
況且,求知,本身也是愉悅的,即便是學習自己很不喜歡的科目也是如此。正如我爸爸所說,用心去做,就不會一無所獲。我討厭數學,也一直學得不太好。但因為用心學了,從此思路清晰,邏輯嚴密,寫起文章不至於東一榔頭西一錘子不知所雲。又想起了那個故事,在海邊隨意揀了些石頭,第二天都變成了寶石,於是深悔當初不曾多揀一些。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既然是尾聲,按照慣例,該介紹一下朋友們的出路了。
陳子軒考得一般,去了一所職業技術學院,檔次不算高,但因為能學動漫,他也學得興高采烈。隻是別人問他是什麼學校時,他總是敏感得很,支支吾吾,常顧左右而言他。過了一年,學得不錯,大大小小獲了不少獎。他的漫畫時常發表,據說要出單行本了。人也自信起來,不以職業學院為恥了。又參加了專升本考試,足有九成勝算。而他與儲旭亮的故事,一直被我們反複念叨,甚至通過校園網,在高中的學弟學妹中傳頌,成為校園文化的一部分了。
楚當當學了藝術設計。這是她與父母抗爭之後的妥協。藝術,本是極張揚自由的。她父母怕她張揚得過了頭,走上凡高、高更的路子,盡管他們未必知道這兩個人。但在他們中規中矩的腦子裏,搞藝術的人,不修邊幅,總是有些神經質。而設計呢,就嚴謹了許多。他們想到的是廣告圖像設計。這年頭,酒香還要勤吆喝,什麼不得做廣告?所以從事這行恰到好處。楚當當也答應了,高考後進了美院,瘋魔了一般醉心於油畫。這自然與端木宇是分不開的。但願他們能有個好結果。
還有陶坷坷,畢業後去英國留學了,讀經濟學。因為家庭影響,他學這個輕車熟路,倒也適合。有時在網上相遇,他總說很寂寞,文化差距大,連吃飯都不太習慣。但畢竟年輕,適應得快。趁著假期,又走遍了歐洲各國。許多我隻在地圖上見過的地名,他都一一去踩過了。
偶爾回國,大家相聚,他紳士了許多,請大家吃飯,說:“周遊列國,說起來很了不起,其實也就等於在中國逛了幾個省而已。”但語氣還是得意的。
祁月最後考進二本。她雖然有些遺憾,與她的名校夢還有相當距離。但在歐陽老師的開導下,她也就認可了,沒有參加高複。歐陽老師私下曾對我說,祁月內心依然脆弱,如果高複,去爭取一本,那很容易壓力過大,再次陷入精神疾病。祁月選擇了讀心理學專業,這算是因禍得福,以及推人,久病成良醫嗎?
曾泉讀了社會學,揚言要直追費孝通,才大一呢,就與幾個學長組建了“三農”調查小分隊,申報了個挑戰杯項目,去貴州農村進行了調查,探討農村如何發展。據說,他們的項目完全可以做成碩士論文。雖然結果未必如意,但重要的是他們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