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佛堂走,心情舒暢便覺眼前那片竹林都有了秀雅之美。半夏突然咦了一聲:
“那不是瘋嬤嬤嗎?”
杜若輕咳,葉清潭順著兩人目光,隻見一花白亂發老嫗,從杏林小徑跑出來。看見她們,猛地停住腳步,眼神怔怔地望著葉清潭,嘴裏哦哦含混不清。
“她是什麼人?”
老嫗穿著肥大醬紅夏衣,和單薄身子極不相襯。看服製像福媽媽的打扮,可又沒那麼整齊講究,一頭亂發尤其紮眼。
“是一個瘋婆子,大少奶奶不用理會。”
杜若近前一步,挽住葉清潭,生怕那瘋婆子奔過來傷了她似的。
“她不是一直呆在花間閣嗎?怎麼跑出來了!”
半夏奇怪地打量著瘋婆子。
無關緊要的人和事不需要理。葉清潭正要抬步,方鴻書從老嫗身後追上來,抱琴也氣喘籲籲地趕到了。
抱琴小聲和老嫗說著什麼,方鴻書早看到了葉清潭,點頭輕笑,又俯身和老嫗說了幾句。老嫗才將目光從葉清潭身上移開,由抱琴扶著,顫巍巍地隨在方鴻書身後往杏林深處去。
“是三爺的奶娘嗎?”
葉清潭隨口問,目光落向杜若。杜若剛剛的神情很明顯知道些什麼。
“不,不是,怎麼會是三爺的奶娘呢!”
“花間閣就是林子裏那處破閣樓?”
葉清潭一直望著那幾個身影進了閣樓,才緩步往佛堂走。
“聽說以前花間閣是府裏最與眾不同的地方。”
見半夏也盯著抱琴的背影出神,葉清潭起了好奇:
“怎麼個與眾不同?”
“廚房的那些婆子就喜歡嚼舌根,一處破閣有什麼與眾不同的。”
杜若有些不悅地白了半夏一眼。
半夏根本沒注意她的眼色:
“花間閣原是老太爺在時最雅致的地方,閣樓裏不飾螺鈿精鏤的壁飾,掛的是隋朝大畫師展子虔的遊春圖和東晉書法家王羲之的行書條幅;多寶槅上不置華美寶物,擱的全是書函畫卷。不置妝台,隻有書案,案上擱的筆架上吊著成排的羊毫……”
“那倒是很特別!老太爺一定很寵三爺吧,是想他能從小飽熟詩書,將來成就一番事業吧!”
不知怎地,眼前浮現出方鴻書走進群芳院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父母哪有不忘子成龍的,就是家裏的小弟葉清源,不也寄托了母親的全部希望嗎?
心裏一痛,加快了腳步。半夏跟上。
“可不是那樣的!三爺五歲時老太爺就病了,一直臥床四五年,哪還有心思調教三爺呢!那些裝飾布置都是為了三爺的娘親。”
半夏突然住了嘴,她終於看到杜若黑著一張臉。
葉清潭已沒心情聽這些話,更無心去了解方鴻書的過往。那樣一個人,說傻不傻,說瘋不瘋,不論是怎樣的人都與她無關。
踏進佛堂,她便專心禮佛,雖說沈雲溪的病與她禮佛沒有半點關係,可內心對菩薩的虔誠不可褻瀆,總要好好把三天的齋戒做完。
正午時佛堂裏滿是陽光,身上不知不覺起了細汗。用過簡單的齋飯,打發兩個丫頭回去收拾庭院,再打聽一下沈雲溪的情況。心裏惦記著那本帳冊,總得盡快找個機會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