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打下簾子的一瞬,方安旭的一聲哼落進葉清潭的耳中。心中一痛,卻不便露出什麼。
“半夏,明兒換幾幅木製屏風來,這輕紗透影的屏風我不太習慣。”
葉清潭坐在木桶中,盯著眼前手繪的幾幅形態各異的紗屏,這才仔細看,有的畫著梅雪爭春,有的描著蝶戲荷花……圍籠在周圍的紗屏,材質工藝各個不同。
“回大少奶奶,府裏的家具擺設都要去帳房支取銀子到外麵采買,咱們園子怕是沒有多少可調度的銀子。”
杜若打了簾子進來,手腳麻利地準備葉清潭要換的衣裳。
“大少爺讓奴婢明兒去找大夫人拿燕窩,奴婢恐怕拿不到。上回二爺從海州帶回來的燕窩,老太君讓廚房登記入帳,哪房領用都得在帳上繳銀子。大少爺恐怕不知道這事,奴婢也不好和他回。”
“不用麻煩了,我也不喜歡吃那東西。早上拿回來的帳本放哪兒了?”
這時想起舒園的帳冊,葉清潭有種迫不及待要一看究竟的衝動。
燈火劈啪作響,葉清潭獨自在燈下看完厚厚的三本帳冊,不由得渾身發緊。
一本帳冊登記著舒園大大小小家具擺設的價格、年份和位置;一本登記著珠寶首飾、貴重衣物;還有一本是日常流水。可以看出舒園進項少,出項多,大部分都用在了各位奶奶的診病上。
讓葉清潭感到渾身發緊的卻是她屋裏的擺設,原來都是前麵幾位過世的少奶奶們使用過的東西。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方家給她充門麵的陪嫁,竟然登記在了公帳上,說起來並不屬於她。
恨恨地握著拳頭,真想把屋裏的東西都砸了。一個聲音提醒她,淡定。強壓住心頭的怒火,一把扯下金鉤上掛著的床帳,團成一團,扔到紗屏上。
明天這些東西通通抬出去,這屋裏就算什麼都不擺,也好過擺一屋子晦氣。
撲倒在床上,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路是自己選的,怎樣都要咬牙堅持下去。此生再沒有第二個後悔的理由。她的手碰到床圍上,抬眼瞅著床圍上的鳳鳥花紋,坐起來拭去淚。
還好這張檀木鳳翅床是新給她置的,滿床錦紋絲緞繡被也是新的。這讓她稍稍安心,重又躺好,紛亂的思緒開始理清。不對呀,舒園也應該有些產業的,怎麼沒見到帳冊呢?很明顯大爺方鴻儒這邊也是分了家的,不然不會單出一個園子給方安旭。
帶著疑問,葉清潭輾轉反側睡不著了。她不是一個貪財的人,但也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方安旭那一聲哼在她的意料之中,也正是她想要的。既然斷了夫妻情分,唯有抓住園子裏的錢權才是最重要的。
窗外漸漸泛白,葉清潭起身走到屋外,院子裏的花草也剛剛睡醒的樣子,沾著露珠在晨曦中招展。不一會,半夏和杜若起身,看見葉清潭比她們起得還早,連忙道歉。
葉清潭指了指長廊連著的北院,此時一半掩在暗影裏,讓人看不清麵目。
“那院子準備做什麼的?”
杜若眨了眨眼沒有出聲。半夏搖頭: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來時那院子門就關著,從回廊倒是可以轉過去。奴婢偷偷瞧過,那邊幾間屋裏沒放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