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個少年,為了心愛的人,在跳一支死亡之舞。
他不會害怕,不知恐懼。
他沒有停滯,毫不猶豫。
他在給予自己希望……
他將曆經死亡。
他會在白駒過隙中將她尋找。
他會在時光荏苒中低語。
我來了,你,又在哪裏?
臨近深淵的密林裏,嗒嗒的馬蹄踏著死亡拂起的風,他聽到黑暗深處的魔靈在嬉笑。
“迷惘嗎?痛苦嗎?那為什麼要隨他逃亡?”
“不要這樣,來吧,到我的身旁,讓我好好欣賞你俊美的容顏……”
這魅惑的聲音不知從何時起,已經在悄然無聲地侵蝕著少年的精神與肉體,他躺在父親的懷裏,承受著越來越壓抑的氣息,就像那吱吱呀呀的車輪,碾壓在薄如紙片的身上,無法掙紮,不能反抗。
“父皇……父皇……”
他有氣無力地呻吟。
“為什麼要跟來這裏?”他微微睜開依然散發著光芒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是天使的羽翼,萬般惹人憐愛。
這個男人,是少年的父親。
父親坐在馬車上,低垂著頭,淩亂的頭發遮掩了他的神情,他隻是緊緊地抱著少年,生怕他會突然被搶走。
父親偌大的拳頭擊打在木板上,僅有的幾個字,卻顯得撕心裂肺。
“塵兒,是父皇的錯!”
他緊緊地抱著他,不停的車馬在晃蕩,板上掛著的油燈撲騰著細焰,被蔓延的冰冷與黑暗吞噬。
“不,一切都來不及了……一切……”
他努力地說道,聲音卻如此微弱,而在這枯朽之森裏,這聲音卻又如此響亮。
夢一場吧,去愛,去恨,以生歡換死慰,這樣也似乎再無不妥。
那嗒嗒的馬蹄已不再疾踏,旋轉的車輪亦不再前行,父親依然低垂著頭,一切似乎要在這裏沉睡。
他聽見,聽見枯朽之森的言靈在吟唱——唯有無聲的寂靜,汝等休要作響,一切活著的生靈,要歸順於亡者的意願,終究枯朽著睡去……
無聲無息,整個馬車在慢慢地化作腐爛的木頭,承受不住它該承受的重量,連自身也在崩塌。
他看見,看見遠方美麗的姑娘在微笑著向他頷首,他想跑過去,跑過去牽她的手,跑過去擁抱她。但是,為什麼越跑越遠?
遠到什麼都看不見了……全是寂靜無聲的黑暗。
“紅塵,救我……”
少女幽怨而可憐的呼喚打破了少年的彷徨。
“救我……別丟下我一個人……我……我好痛苦……”
他想叫她的名字,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他隻能在心裏煎熬而恐懼地掙紮。
“殺了他!”那哀求的聲音突然變得銳利而瘋狂。
“殺了他!”
“殺了他們!”
……
這聲音在少年的腦海裏不停地碰撞。
“不要!”
他感覺到快要窒息,倒在黑暗中痛苦地掙紮。他沒有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緊緊地掐著自己的脖子……
……
一切歸於寂靜,死亡的感覺嗎?
而當他再度睜開雙眼,死之暗淵,時光像已遺散千年。
他的心在慢慢開始跳動,塵土從那呼吸起伏的身體上掉落。
他就這樣躺著,惡魔的手掐架著一副散架腐爛的木頭。
褐色的皮膚滾燙,堅硬的鱗甲逆著暗月的光。
我是誰?
我從哪裏來?
我又將去往何方?
那帶著黑炎的雙翼揮動著飛舞,地上的朽木失去了原來的模樣,歸於塵荒。
而那冰藍的眼,不作俯視,隻是仰望。
黑暗已然成為朝聖的光芒
我不曾去過天堂
又何懼深淵萬丈
倘若時光能給予一種信仰
無論愛與恨
生與亡
永生永世
不再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