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墜樓的那一刻,我竭力運氣,使出最後一分力於雙腿。
轟的落地聲伴隨著解開的穴道,卻沒有想象中的那份疼痛,身下,赫然是易祉。
“抱歉……”我說。
他在最後一刻,使上輕功,抵押了落地的衝力,但是畢竟身上壓了一個人,雖然不至於有什麼大的傷害,但疼痛是定要有的,而我就在墜地的瞬間,衝破了穴道。
夕陽燃燒,紅光鋪陳,傾注進了所有的縫隙,渲散開的紅色放肆生長,閉上眼聽到不知名的花朵開放,霞光在斂盡前釋放盡頭處千百倍的能量。
血色纏繞,在窒息的靜謐中勾勒出最後那個既定的句號。
我起身半坐在地上,遲疑了一會。
抬手,食指彎曲,中指發力。
易祉猛地捂住劇痛的肩膀,他掙紮著坐起,臉頰疼痛到扭曲,汗水從眼角劃過。
他眼中的光,我在其他人的眼中也讀過,每次都辨不清,也讀不懂,隻是感覺,那樣沉重的光,我似乎承受不住。
但每次都必須承受下來。
我閉著眼睛回想那些倒在我身下的鮮血淋漓。
算了,饒他一命,我止住了無名指和小指,不許他們繼續動作,
蠱豔門令人聞風喪膽的蠱針上染著特殊的毒液,若是滲入血液,不論是在身體的哪裏,三針,隻要三針,斃命。
我撫摸著手心裏剩餘的兩根蠱針的針尾,顫抖著呼出屏住的那一口氣。
“一個月。”我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張口,聲音裏盡是抖動的嘶啞,畢竟我傷害的,是一個對我沒有實質性傷害的人。
是怎樣的氣場,連發聲都艱巨。
易祉仍在劇痛中掙紮,他莫名抬頭。
“一個月,別再用你的這隻肩膀了。”我吸氣,“不然,會廢掉。”
我沒有看他的眼。
我本就無意殺他……我隻是不想讓一個進入蠱豔門並且想要有所動作的人隨意離開。
“你走吧。”
耳邊傳來風聲,尖銳的刺耳。
謝引致和張遠哲騰空飛過來,在看到易祉肩頭銀白色的蠱針時憤怒的向我奔襲過來。
兩根銀針分別準確無誤的擦過二人的衣領。
“引致!遠哲!”易祉示意他們住手。
“走啊!”我冷漠的看著他。
他眼中的光已不似初見,似乎熠熠包裹了記憶中的某個世界,想要讓我燃燒的遍體神經作痛。
“你不走的話,我還有姐姐都不會放過你。”死在蠱豔門的人多了去了,狠下心來,不過又死一個。
“哈,把屍體丟進蠆盆,毒蛇會鑽進你的鼻腔,蠍子會啃噬你的心髒……這是多麼美妙的場景啊。”我似乎如夢如幻的說著。
易祉的眼底忽然平靜了,他注視著蘇吟,久久不動。
“三!”我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們。
尚未數出二字,“易徵,我們走。”謝引致俯下身去,將他扶起。
“從今以後,不要再來蠱豔門了,也不要動任何心思。”
謝引致強壓怒火,根本不屑於再看我,他和張遠哲一起扶著易祉離開。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邊遠的盡頭,手中的兩根針掉落。
你可是染盡鮮血的蘇吟啊。
我飛身上了屋頂,慢慢放低重心,重重的坐下,兩腳收起,踢踏間卻帶動了兩塊瓦片。
青紅的瓦塊毫無依附的墜下去。
易徵麼。易徵。易徵。
“啪!”
易徵?易徵!
原來你……
我笑了。
汗水順著眉梢淌下,經過眼瞼下劃破的傷口,彙聚成突來的疼痛,那是最隱忍的一種痛,細微,卻又綿延不斷的侵略著感知。
黯黯暮色裏,紅光殆盡了最後一縷明亮,夜風開始猖狂,枝椏被脅迫著搖晃,剪影破碎成竄改不動的謎章。
逐暗的夜色如往常一般,漸涼的空氣與平日無異,但我卻明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已不複存在。
倘若真的,從那以後,兩不相見,多好。
【第一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