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孫勝突然想起,當初他買房的時候,羅盤定定指在了這間1901。
果真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公孫勝讚美上天,讓如此多的銀子生在這裏。
“——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一共二十個箱子,足足十萬兩白銀。”
吳用的聲音把感慨讚歎的公孫勝和目瞪口呆的劉唐喚醒過來。
公孫勝和劉唐兩雙眼睛一齊望向吳用。
“二位,如此多白銀,非貪即盜,我等當立即報案!”吳用眯著小眼,捋著胡須說。
“報案?”劉唐搖了搖頭,果斷地說,“這許多銀子,斷不可能是普通盜賊所為;就是貪官,我們濟州,能一次在這擺這麼多銀子的,怕也沒幾個。你去報案,不小心狼入虎口,反而葬送了自己。”劉唐畢竟經曆了濟州機械廠的動蕩,深知官場深淺,不敢莽撞。
公孫勝微微笑道:“二位,當初我買房的時候,就看好這1901,可惜當時這房子已經賣了,我隻好要了1801。若不是這房間漏水,不是我失手打了杜遷,我們兄弟,怎能發現這般財富?所謂‘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正是道長這話,現在是貪官汙吏的天下,我等***若過一天那種日子,死也甘心。”
吳用佯怒道:“你們一個宗教名流,一個人民警察,怎能說出這般話?所謂‘誌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我吳用拚了性命,也不能做出這等有辱名節之事。”
“名節?”劉唐冷笑道,“吳老師教書育人,知道名節。可知這銀子,從何處來,到何處去?中華五千年,隻有敢作敢當的真小人,‘裝**立牌坊’的偽君子,從來就沒有過‘名節’。”
公孫勝點點頭,斜瞅了吳用一眼,緩緩道:“這話雖然刻薄,倒也實在。這銀子,若是光明正大,也不會在這孤零零擺著。我們倒也不忙動手,先要弄清楚,這銀子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吳用見二人如此,放下心來,點頭說:“正是道長這話,這銀子若在劉警官轄區、梁山水郡小區、一清道長樓上出事,我等三人,無論如何,都脫不了幹係,所以必須查明來去。”
“怎麼查明?”
“你我三人,一個公安,一個真仙,加上我這個營銷主管,還怕什麼查不明白?”
公孫勝劉唐大喜道:“我等都聽吳老師安排。”
於是三人約定,在查明這批銀子來曆之前,任何人不得來動銀子。
吳用很快查到1901的業主,叫做李成,除了名字和身份證號,隻留一個手機號碼,還一直打不通。
吳用把身份證號告訴劉唐,劉唐在局裏一查,大吃一驚,急忙找吳用、公孫勝說:“這個李成,不是別人,正是咱濟州公安局副局長李成。”
吳用、公孫勝也呆了,沉吟半響兒,吳用說:“十萬兩白銀,隻一個公安局副局長,怕沒有如此大作。”
公孫勝道:“這個李成,我認得,他和局長黃信,找過我幾次,待我詐他一詐,便知就裏。”
幾天後,公孫勝找到吳用、劉唐說:“這個李成,是東京人,對銀子的事一無所知,也堅決否認在濟州有房產。”
劉唐冷笑道:“他當然不肯承認。”
公孫勝搖搖頭說:“無論怎樣的貪官大盜,對監察部門,或許矢口否認;但對我,必定肯說真話。”
吳用嗬嗬笑道:“一清道長是他們的上帝,管著他們未來,他們當然肯說實話。”
公孫勝點點頭道:“可無論我怎樣詐,李成都堅決否認,那表情,不像有假。再說了,如果真是李成的,到我家來,不可能這麼從容,他一眼都沒看樓上。”
吳用納罕道:“這電話也打不通,又從沒人來這裏,這事真個蹊蹺。”
劉唐說:“莫非有人假借李成身份證?我們公安,也查出不少人都這麼作案。”
吳用公孫勝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吃驚:“敢假借李成身份證,此人必定非同小可。”
一個月過去,吳用三人沒有絲毫眉目。
這天,劉唐找到吳用公孫勝,說要從房間中拿點銀子出來。
“你要銀子作甚?”吳用警惕道。
“我們分局要任命一位副局長,我需要銀子活動一下?”
“那要多少銀子?”
“三百兩白銀。”
“一個分局副局長,頂多副科級,需要這麼多銀子?”公孫勝吃驚道。
劉唐冷笑道:“二位沒有從政,哪知這官場規矩?大宋的公務員,男的叫‘提前(錢)提拔’,女的是‘日後提拔’。每個級別都明碼標價,老弱無欺,公平公正。”
“那提拔科級幹部得多少錢?”
“至少五百兩銀子。”
“處級呢?”
“一千兩。”
吳用、公孫勝驚得咂舌。
“那十萬兩,能買個什麼官?”吳用突然問道。
劉唐、公孫勝全愣住了。
十萬兩!至少是省部級吧!
“這個李成,是誰提拔上來的?”吳用繼續問。
“據說,他是梁市長的人。”
“梁世傑?”
“生辰綱!”劉唐突然叫了起來。
吳用、公孫勝吃驚地望著劉唐。
“我知道了!”劉唐騰地跳了起來,“去年,李成曾親自布置過一項重大任務,謠傳梁市長送給蔡總理的十萬生日賀禮被劫,據說梁市長每年都要給蔡總理送生日禮物,也喚作生辰綱,正好是十萬兩白銀。”
吳用、公孫勝都聽得呆了。
半響兒,公孫勝問道:“去年,這生辰綱的劫匪,逮著沒有?”
“這怎麼能夠逮著?又不敢大張旗鼓。”
吳用突然一拍大腿,說道:“正是這話,這十萬兩,肯定是梁市長今年的生辰綱。”
二
吳用讓劉唐再等等看看,暫且別動這十萬兩銀子;公孫勝也不再出去算卦,專一盯著這銀子。
隻過幾天,果然來了十幾個大漢,打開1901房門,把那一箱箱銀子搬運出去。
這為首之人,公孫勝認得,乃是二龍山開發區區長楊誌。公孫勝一邊秘密跟蹤,一邊電話通知吳用、劉唐。
第二天,劉唐打探明白,告知吳用、公孫勝:這楊誌把這銀子和“花石綱”放到一起,準備運往東京。
這“花石綱”乃是大宋帝國的國家工程,大宋帝國以舉國之力,運輸花石綱,修建艮嶽。
原來,和所有的房地產開發商一樣,為了拉動國家GDP,帝國元首趙佶也開始大興土木,在東京東北興建了大宋史上最著名的宮苑——艮嶽。
大宋的艮嶽和秦的阿房宮、隋的迷樓、清的圓明園並稱,宋人稱其“竭府庫之積聚,萃天下之伎藝,凡六載而始成,亦呼為萬歲山。奇花美木,珍禽異獸,莫不畢集,飛樓傑觀,雄偉瑰麗,極於此矣”。其結局也一樣,都毀於戰火。
趙佶修建艮嶽,起初因為兒子太少,茅山道士劉混康忽悠他說:東京地勢平緩,皇宮東北地勢稍下,陰氣太盛,影響了皇室繁衍,如果抬高地勢、疊山理水,將來必定子孫滿堂。
一千年前的趙佶,還沒有計劃生育的覺悟,認為修建艮嶽:第一、多子多福,對得起祖宗;第二、拉動GDP,對得起國家;第三、利於自己修身養性,提升藝術修養,對得起藝術和自己,乃一舉四得的好事,於是下令修建。
於是太湖靈璧的石頭、浙江的奇竹異花、山東文石、湖南文竹、四川佳果異木,都秉遵聖旨,越海渡江,毀橋鑿城,紛至遝來。大宋帝國充分體現一元集權體製的高效性。
負責修建的朱勔,養了一幫差官,借搜羅奇花異石之名,盤剝百姓、拆毀房屋,諸多百姓傾家蕩產、流離失所。
各級衙門負責運輸花石,號為“花石綱”,根據《宋史》,花石綱之役:“流毒州縣者達20年”。
二龍山山勢崔嵬,怪石奇鬆號為一絕,因此也向東京呈貢花石。
當公孫勝和吳用聽說這銀子放到花石綱船上時,二人麵麵相覷,心想:這花石綱由地方政府、公安聯合押送,誰能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