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之下傅淩卿坐下的駿馬猛地一驚,躍起長嘶,好在傅淩卿騎術並不含糊,力挽馬韁向橫裏拖去,總算是穩住了坐下駿馬的情緒。
蘇璆麵朝下,胸部狠狠地磕在了馬鞍上,她悶哼一聲,眼淚幾乎奪眶而出,而那馬迅猛的驚勢差點兒沒將她甩出去,這要是橫空一飛,恐怕就不是胸上一痛的事兒了,非摔出個好歹來不可。
幸好身後的人反應快,力道足,避免了二人一同被掀翻至馬下的慘劇。胸口還在作痛,頭上的襥頭也鬆散了開來,雖不至於披頭散發,卻也是極為狼狽了,蘇璆好容易在馬背上停穩,本能的轉過頭抬起臉向身後那個及時自救,更是救了她的人看去。
如此倉促與慌亂,這是兩人平生第一次的對視。
鮮衣怒馬的少年,卻是麵色蒼白,悶鬱淡漠的氣色,中卻有著尊貴的氣度,眉目如畫的人,如一陣撲麵而來的清冽寒風,刺得她想移卻又移不開眼睛。
這一眼,看得她目瞪口呆。
隱約感覺到對方的不悅,蘇璆視線上移,正對上的是對方的眼睛。
眼長尾彎,黝黑的瞳仁裏一汪秋水,叫人看不清裏麵到底藏了些什麼樣的情緒,可蘇璆此刻卻真切的感覺到了,眼前這個僅咫尺之距的人對自己的厭惡。
傅淩卿確實不高興,他向來與人交往疏離淡漠,此刻這人幾乎是朝著自己的懷中飛來,雖是湊巧,他也是盡力地不與眼前這人發生一絲一毫的碰觸,若不是良好的教養和生來的沉穩,他早就一把把她掀下去了。
如此明了的態度,讓蘇璆猛然想起來,自己這身行頭,想在這位錦衣玉袍的公子眼裏,定是極為汙穢不堪的吧?想及此處,她停止繼續在這人臉上的凝視,眼神也迅速降至傅淩卿一般的溫度,一個漂亮的翻身,未沾到傅淩卿衣袍的片角,就輕快的從馬上跳了下來。
蘇璆動作簡練,回身禮貌的衝馬上那人一揖,“謝了。”
如此輕巧的兩個字,這就算帶過了。
傅淩卿方才將她眼裏情緒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已是有些訝然了,此刻見她毫不掩飾的無禮,更為驚詫,好在他胸容寬廣,不會為這點小事置氣,而另一邊的罪魁禍首卻不快了。
蘇璆的一舉一動均看在眼裏,傅淩泓不屑地哼了一聲,打馬繞至傅淩卿馬前,說道:“十七,你沒事吧?”
傅淩卿無言的搖搖頭,烏黑的眼眸掠過見到傅淩泓就有些隱不住氣鼓鼓的蘇璆,中竟有著一絲好奇,但很快,他又像往常一樣,視線跳了開去,牽著韁拍馬離開幾步,隻留下傅淩泓和蘇璆大眼瞪小眼的留在原地。
傅淩泓牽過轡頭,歪著腦袋,目光斜射過打量了蘇璆一眼,見這個“小子”衣著粗鄙,形容狼狽,什麼樣子還沒看清,就失了興趣不再細究。他狀似無意的與從後趕來的段訶對視了一眼,又恢複了威嚴對蘇璆道:“哪來的野小子,如此莽撞,你可知這裏不準大呼小叫,驚擾他人?”
蘇璆見他頤指氣使的傲慢之態,心裏無端一陣明火,這上京裏的人雙目一鼻都是朝上長的嗎?她並不識這幾人服色衣紋代表的含義,隻道是鼻孔朝天盲目自大的紈絝少爺,遂抽抽鼻子,反諷道:“這位公子好生霸道,大路朝天,各走兩邊,許你放馬而過,就不準我小跑穿行嗎?”
她話未說完,傅淩卿就意外的向她這裏瞟過一眼,杜仲也微有些驚訝,同時又隱約覺得這個聲音甚是耳熟,卻一時間記不起在哪裏聽過。傅淩泓聽了這話也是目光一斜,俯視蘇璆,心道這人原來是個愣頭青。
段訶見狀插話道:“小兄弟,你也太心急了……”
蘇璆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一樁麻煩事,情急之下打斷段訶的話:“段老板,我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般尊榮,讓你請了這麼多人來‘賞識’我。”
段訶嗬嗬一笑:“小兄弟技高一籌,段某自是佩服,小兄弟小小年紀就能學會聽盅認點、認得分厘不差的本事,實乃段某生平所罕見。”
“既然贏就是贏,輸就是輸,段老板又何必窮追不舍呢。”
段訶笑笑,伸手拿過身後一人掏出來的布囊,那布囊裝得滿滿的,鼓鼓囊囊,一看便知裏麵的銀錢份量極是不少,“小兄弟多心了,隻是你走得倉促,忘了拿這個。”
見段訶這樣,傅淩泓和杜仲又快速對視了一眼,均見對方甚是驚訝,傅淩泓心裏暗暗稱奇,疑竇叢生,接著在旁看下去。
蘇璆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有些語結,“這個……”而此刻再不接過卻是實在的說不過去了,她垂著頭:“那煩勞段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