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還是選擇了回去,回到那座江南小城裏去。
我拿到了教師資格證,自學的是美院的課程。
“你也不小了,回去吧,租出的屋子沒有賣掉,期限也正好到了,去住吧。不過你要自己去打掃。”趙虔把鑰匙交給我。這把鑰匙還是十多年前的鑰匙。
“你不回去?”我本來以為,她會和我一起走。
趙虔搖搖頭,依舊笑著:“我的家就在這兒,我的親戚朋友也在這兒。你是我的女兒,但你不屬於這兒。如果空了,可以回來。”
她是看出了我的所思所想,但我分明已不是小女孩了,我可以選擇。於是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她擺了一桌酒宴,為我送行。
家中小輩問我,要去何處。
我笑著說,故鄉,在江南。
家中長輩問我,何時能找個歸宿。
我依舊笑著,喝下麵前清茶。不急,一生很長。
一生很長,多的是時間可以浪費。
有人為我斟酒,被我攔下。“我不喝酒。”我笑著婉拒。第一次喝酒,是為了八年未見而醉。我也但願,隻醉那一次,隻為他。或許也隻有這樣,我會將他記得更清楚,絲毫不忘。又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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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準時落到了那片土地上,我也終於回家。我這次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整理著家中物什,依舊整齊。雖然有人租住,但並未有太多的改變。所幸。
那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也是十年後我再回到這個校園的第一天。我見到了江菡。
“原來新老師就是你啊,”她有些意外,“教務處說著招了一個年輕的美術老師,還在想是誰呢。”
我笑笑:“我看這邊缺人,就過來了。真巧。”
“是。我畢業以後就在這兒了。”她眉目帶笑。
是啊,我們最終都選擇了歸來。
“下午的開學考,你監考初一的。名單安排都發下來了你可以看看。”江菡領我去我的辦公室,“我教初三,他們和我們那時候都差不多。”
“那很好啊。”我說,“我們那幾年也挺好的。”
“嗯。”
我仔細看了安排表,是監考初一的。而我所負責的,也是初一全年級的美術教學以及初三部分班級的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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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漫步在校園,教學樓的牆上略有斑駁,十年一別,也變了許多。或許不變的,就是這學校裏頭留下的回憶和深深淺淺的痕跡。
我路過兩幢教學樓,聽到了似曾相識的話語。
“都初三了,再過一兩個月就是第一次重高選拔了……這個學期很短,所以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初二是關鍵的一年,可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掉鏈子。把心收一收……”
“今天呢是大家第一次來到這座學校讀書,彼此也不熟悉。這樣吧,都來寫一份自我介紹……”
原來,萬物以你好生息,以你好落幕。
考場中,我仿佛回到了昔日。那時的我也如他們一般,並不知道自己將麵對怎樣的事兒,隻知道這一場考試與自己有關。
“我們班的黑板報又是第一。”
“那是因為有顧瀟祁嬛在。”
那時候的我們,毫無顧忌,肆意潑灑著,終究畫成了青春的歌。
我還記得。
“顧瀟,你什麼時候可以忘記?”
“忘不掉的,一輩子都不會忘。”
“南窗邊,冬暖夏涼。”
這是到後來我唯一記住的科學老師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