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曲兒?”
“塞外曲。”修淩蒼白的手撫著笛管,“要不要我教你?”
藍鳳祭從他手中取過笛管,袖子輕輕擦了一下,放到嘴邊,依著方才聽到的節奏吹撫,修淩靜靜地注視著她,清寂的眸中似乎帶著一絲……寵溺?
“像這樣。”
聽出了一縷錯音,他將她的手指拿起,按在旁的一個孔洞上。
藍鳳祭繼續吹下去,一曲終了,再沒什麼錯誤。
方才失誤之處,不過是因為注意力稍微分散到了墨予和秋娘身上。
“你的較柔婉一些,畢竟是女子。同一支笛子,同樣的曲子,不同的人可吹奏出不同的味道。”
修淩道,從她手中接過笛子。
藍鳳祭有些窘迫,“我還沒有擦……”
方才,她在跌宕處有些過度了,便沾上了些許的濕澤。
修淩先前擦拭笛管,不過是禮貌,而她吹過之後,確是有必要擦一下的。
“無妨。”還是這兩個字,修淩將笛子橫在唇邊,“你再聽一首。”
他的兩瓣唇,正好印在她沾上的濕痕上。
笛音再次響起,這一曲不同之前,而是輕快靈動,婉轉如泉,頗有喜慶的味道,幾隻飛過高空的鳥兒在兩人頭頂上方盤旋不去,發出清脆的合鳴,藍鳳祭的心情也不由得愉悅了起來。
在前線的情勢下,真正地放鬆一次,而非發泄心緒,猶為不易。
藍鳳祭闔上眼,任風扯動她的衣袍,拂動她的烏發,一陣陣愜意的感覺掠過全身。
修淩眸中有星辰之芒在微爍,這是他難得一次的神采,空著的心,也似乎有了一點充盈的感覺。
他不過是為了讓她高興一些,他們都是那樣痛苦過的人,幸福不過是一場奢望,沒想到,看到她心情不錯,他也感到欣慰和知足。
雖然這不可能長久,雖然隻是曇花一現,雖然他們明天仍要麵對殘酷的戰場,帶著對過去的痛和對命運的警惕一步步前行,但眼下的景致,卻是好的。
足可以銘記一生,一世。
藍鳳祭,從一開始,我就是那樣地,深愛著你。
笛音結束,餘音猶環繞在上空,一群鳥兒依著旋律飛旋幾圈,終於戀戀不舍地離去。
“這是《金玉良緣》。”還未等藍鳳祭開口問,梵容看著她的眸子,道,“行交拜之禮前的曲子,女帝若喜歡,待納王夫的那一天,修淩可為女帝助興。”
“金玉良緣。”
藍鳳祭斟酌著這四個字,“尊主失去了心上人,若為鳳祭吹金玉良緣,豈不是徒增傷懷?”
修淩淡淡道,“你不提,我都已經忘記了。”
語氣十分平靜。
藍鳳祭一怔,“尊主真是個放得下的人,難怪可成教派之尊。”
是的,燃真教侵略,素來不幹朝政事的大多數教派結成聯盟,推送修淩為尊主,教徒由修淩統一調派指揮,而結盟之國亦以中州為尊,半個多月的時間,煌離大陸反侵略聯盟已經形成。
而落焰大陸,雖說名義上是燃真教入侵,但又何嚐不是幾乎所有教派組織的聯合?
隻怕這一場戰事,不容易結束啊!
修淩挑起眼尾看她,“女帝放不下,不也成了聯盟國之首麼?”
兩人相視對方,輕笑起來。
直到子時末刻,藍鳳祭才回了帳篷。
一隻信鴿停在桌子上,眼睛滴溜溜地轉。
她取下信來,殺弦決稟報,說太子不再吵鬧,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隻是情緒有些鬱悶。
藍鳳祭放了心,回信與九歌,告訴他她會抽時間回中州看他,讓他勿念。
一盞孤燈,一張軟席,一台書桌,無數本兵書,這是塞外作戰最顯著的特點,與一般女兵隻準備一把梳子和一盒胭脂水粉不同,女帝榻前,還擺置著一個梳妝台,床也是鋪了幾層軟墊和絨毯,錦被衾裘,應有盡有,隻是無論如何也比不得王宮的富麗堂皇。
梳妝台其實修淩提前備好的,雖然性子清寒,卻也是一個非常有心的人。
藍鳳祭握著一本兵書,靠在軟榻上,偶爾想起那一段時空中戎馬倥傯的生涯,淡淡莞爾。
自從不恨了,她也開始放下了。
梵容已經身死人歿,回憶,終究隻是回憶而已。
死的人不會再回來,活著的,還要繼續走。
第二天,教徒和護衛們往燃真教前來的方向行進,由於物資太重,盡管加快速度,一天下來,仍然隻行了八十裏。
晚上,殺弦決飛鴿傳書來,說太子想回九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