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最後兩句。”蘇謹之目光直直地回望過來，“第一句：天厲，你梁家血統中表裏不一的特點到你這裏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他口口聲聲說著愛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背地裏卻一聲不響地滅掉了她蘇家滿門，現在更是毫不掩飾以打胎作為交換才能護她周全的做法。
如果說他於她的麵前敢於直言就是為了那個位置才趕盡殺絕，那麼她還可以理智地給他一個“還算男人”的評價。可是，他居然到現在還一副不解釋不愧疚卻堅持為她深情不悔的模樣——這樣的他，突然讓她惡心地不想再看。
蘇謹之遂然側身，看向門口高掛的丈白，“第二句，我父兄無論生前做過什麼錯事，如今身赴黃泉已是事實。那麼，可否容謹之為父兄送一支劍舞聊表祭奠？”
“不行！”
老皇帝和梁錦鳳異口同聲反對。
老皇帝想，她手中有劍，難保她不會借機行刺。
梁錦鳳想，祭奠？自己的兄長和侄子都還未曾收殮，她憑什麼可以祭奠？
蘇謹之也不回頭，解釋自有其意識奔向各自相對的人。
“天厲會武，可於身邊近護。百官列陣，自成人牆之盾。”
“若謹之此願得以滿足，謹之願自刎離世。”
“好。”這一次，梁錦鳳率先同意出聲。她隻要蘇謹之能死就什麼都成！
“鳳兒！”老皇帝不願意，梁錦鳳近前耳語幾句，老皇帝不出聲了。
可這樣的話，天厲不同意，正要開口阻攔，蘇謹之搶先封住他的口，“無論什麼事情都要先等我祭奠完我的父兄再說。”
天厲無言以對，默默地走到老皇帝另一側站定。
前麵百官擺成人牆之盾。
一百多雙或疑惑或期待的目光中，蘇謹之冷然揮劍起舞。
一字朝陽劍。
劍起地心，是為虔誠護國。
劍舞向陽，是為頂天立地。
正刺斜劈，皆成一字，是為直截了當永不退縮。
蘇家家傳的一字朝陽劍，招式幹脆利落，劍氣揮斥如虹。
但見蘇謹之一身大紅的拖遝鳳袍，一副沉重的六甲身軀，演繹起如此煞氣十足的劍式來，居然也隻見威風而不顯笨拙。
漸漸地，眾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越張越大，他們從來不知道這個年紀尚不足十六的前皇後娘娘居然也有著如此靈巧利落的身手。
眾人之中，唯有天厲的眼睛越眯越小，唇線越抿越緊。
以他的目力看過去，蘇謹之的褲管之下明顯已經開始淌血。他想，她的孩子這次終要保不住了。雖然這樣要比他親手熬製的那碗湯藥的藥效要直接一點，傷身體一點，可是，誰讓她不聽他的！就讓她受個教訓也好。
蘇謹之卻好像並未察覺一樣，手中的劍舞不停，腳下的動作也不曾停。
左跨右掃，前踢後轉，鳳靴所過之處血跡連成一片。
——屹立千百年上陣是先鋒治國在前線素來精忠報國最後卻因功高震主而慘亡的鎮國候蘇家！
百官之中，突然有人驚呼一聲，“快看，是個‘蘇’字！”
聽到聲音的蘇謹之唇角翹起，現在才看到麼？遲了！
左三前四，刺！
——疼她愛她教她識文斷字傳她一字朝陽劍不顧她的意願強迫她顧全大局入宮為後她曾恨過的老父親！
蘇謹之一劍刺入腳下的理石方磚，“噔噔噔”的聲音響起。
百官一愣，哪來的聲音？
蘇謹之收劍轉身，後六右五，再刺！
——戍守北部邊陲的鎮國將軍大哥，稱霸東部沿海的水鬼王二哥，為堯天國守衛西部金礦的節度使三哥四哥，因南部水澇於她大婚之日都未能趕回的水利都督五哥六哥和七哥！
轟隆隆——殿外突然傳來一聲驚雷，壓過了地麵突來的一次晃動。
天厲驚覺要探。
蘇謹之突然飄身上前，喊他名字，“天厲！”
“之之？”天厲下意識地回應。
蘇謹之雙手握劍，對準腳下的方磚中心，三刺！
——她恨天恨地恨國恨家卻從來不曾恨過連一眼都來不及見過的苦命孩子！
劍落聲起，嘩啦——一塊方磚突然塌陷。
一名官員瞬間沒了身影，其他官員立刻驚散四竄。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先是一個“嘩啦”，緊跟著就是一片“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