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1.

凝視著一整麵牆的外灘照片,陳駿突然把門口的守衛喊了進來。

“我離開之後,有人進來過嗎?”陳駿冷峻地問道。

“連隻蒼蠅也沒有飛進來過。”守衛挺了挺胸,自信地回答。

這樣的天氣當然不會有蒼蠅。陳駿心裏是這樣想,嘴上說:“可我發現有人動過了這裏的照片。”他用一隻手指戳戳牆上的照片。

“不可能呀!”守衛仔細看看照片,用力搖搖頭。

“你看,”陳駿擺弄起照片,“現在這些照片全部都按照拍攝日期排列……”

“有什麼問題嗎?”守衛不明白。

“我走之前,為了更好地理解犯罪嫌疑人的心理,按照照片上建築物在外灘的排列順序重新擺放過。”

陳駿給自己的強迫症胡編了一個借口。

“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你過來以前,保安曾經來過,因為水箱裏撈出屍體的時候,一度整幢樓停了水,這幢樓水管老化,所以他要進房間檢查一下,確保不會爆裂。”

“那個保安是不是一個大個子?”陳駿驚道。

“好像塊頭挺大。”

一定是他,是犯罪嫌疑人回來調整的照片。

誰也不會想到犯罪嫌疑人竟有如此大膽,裝扮成保安重新回來,陳駿也沒有責怪守衛,支走了他,一個人在房間裏踱開了步。

住在這個房間的大漢身份至今未能查明,他隱於這幢不起眼的居民樓裏,卻可能策劃著驚天動地的大事件。他冒著極大的危險回來,難道就為了調整一下照片的位置嗎?

結合自己家被竊的情況,陳駿誕生了一個出乎預料的設想。

到自己家裏行竊的人就是犯罪嫌疑人,一定是在相撞的時候,犯罪嫌疑人看見了陳駿皮夾裏的身份證,才會有了陳駿的地址。

犯罪嫌疑人去了陳駿的家,沒有拿走任何東西,隻是分別動了牆上的照片和陳駿的杯子。

想必此人是在找某樣東西,他一定以為是在相撞時遺落的。

而他擺放照片和杯子的原因,或許隻有陳駿才能理解他,他有著和陳駿一樣的毛病——強迫症。那些杯子他按照形狀大小重新排列了一遍,就算是偷偷潛入別人家裏時,強迫症也令他無法忍受杯子的雜亂擺放。

陳駿對犯罪嫌疑人的膽大妄為感到擔憂,因為牆上貼的是上海最負盛名,光芒璀璨的外灘,但沒人知道他想對它做什麼。

胡曄很快查出了Jane被害前一晚反複撥打她手機的那個號碼,那個號碼居然屬於之前在小巷中被殺的女死者夏美。

陳駿很欣賞這個酷似古天樂膚色的年輕警員,胡曄神速的辦事效率應當全部歸功於移動通訊。

手機號碼實施實名登記,通訊公司初衷是怕自身壟斷的惡行導致客戶欠錢不還,以便找上門要債,就算要不到,也可以搞臭客戶的信用。

如同強盜打劫時,間接協助了捉拿殺人犯的工作,功過權量之下,群眾也就相信了強盜打劫其實是為了公眾的利益著想。

既然號碼屬於小巷中的死者,那麼手機想必就在凶手的手上了。

陳駿從拿到Jane的手機開始,就沒有停止過撥打這個號碼,對方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上帝可能都對陳駿打電話時的忙音不耐煩了,瀕臨絕望的陳駿居然打通了。

“喂!找誰?”

對方有點稚嫩的聲音,喚醒了陳駿記憶中的一個人,是那個被他誤會成殺人犯的大學生。

陳駿迅速作出了反應:“我找的就是你啊!難道你忘記我啦?明天我過生日,想叫你來一起喝喜酒,你有沒有空?”

“你打錯了吧?”對方很謹慎。

“怎麼可能?”陳駿絞盡腦汁拖延時間,他故意慢吞吞地報了一遍自已手中的手機號碼。

陳駿知道公布自己的身份一定會嚇跑他,索性裝到底:

“你不方便也沒關係,告訴我你在哪裏,我到時候開車過去接你。你也可以……”

不等他說完,電話那頭早已沒了聲音。

聽得出,對方已經認出了陳駿的聲音,看來從這個電話號碼裏已經榨不出有價值的線索來了。

除了這個號碼,還有另一個號碼陳駿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打過去,號碼上署了兩個英文字母C和Z。

陳駿第一反應是“蠢豬”,這個號碼的主人要麼和死者很親密,要麼就是被死者很鄙視。

經查,這個手機號碼屬於一個名叫程震的男人。

看公寓女死者高層次的生活條件,她的手機裏說不定會有一些第三者打不得的電話。但這個“程”打電話的時間,恰好與女死者的行程相符,所以陳駿一直猶豫不決要不要打這個電話。

現在,線索全部中斷,也就剩下這條路了,陳駿才下定決心。

那個叫“程”的人隻是在電話裏發了一聲“喂”的男中音後,就像吝嗇他的聲音似的,匆匆掛了線。

短促的通話時間,卻讓敏感的陳駿捕捉到了極為重要的訊息,他聽見了鍾聲,清晰的鍾聲。

由此判斷,名叫程震的男人現在就在外灘,而且就在海關大樓附近。

再加上他做賊心虛的表現,陳駿認定他與本次命案有重大關係。

死者Jane的傳達室看見有帥小夥送她回家,而帥小夥的頭發顏色也和在沙發上取得的毛發樣本吻合,

從Jane手機的通話記錄來看,這個叫“程”的男人說不定就是黃頭發的帥小夥。

陳駿想到了漫畫裏的超級賽亞人。

正是因為對這部漫畫的深刻印象,陳駿動員了手頭能用的所有警力,趕赴外灘。

可惜雖然把握住了時機,但行動缺乏部署,眼睜睜看著嫌疑人從幾十個人的包圍圈裏逃掉了。

陳駿就像五次圍剿失敗的蔣委員長一樣,大罵“娘西撇”。

幾個寧波小商販聽見家鄉口音,親切無比,拿著各自販賣的商品圍著陳駿兜售起來,說以進價賣給他。

結果第二天的報紙上,赫然一條醒目的新聞標題:

刑警夜襲外灘,整頓胡亂設攤。

2.

我和夏夕坐在冷冷清清的飯店裏,這個飯店的經營狀況淒淒慘慘,食客僅有我們這一桌。

我們點過菜後,半小時過去,汪克和菜到現在沒出現。

我的肚子實在捱不住了,對著廚房裏叫道:“老板娘,我們的魚好了沒有?”

“就快好了,在等兩分鍾。”無聲的廚房裏,傳出老板娘很是客氣的回答。

緊接著,老板娘嗓門一轉,衝著後門嚷道:“魚買回來了沒有?”

我一聽,這頓晚飯估計要改成夜宵了。

無奈,我們餓著肚子繼續等汪克,希望汪克能順利完成我們交給他的秘密任務。

就是半小時之前,我在外灘看見了一個男人,他雖然戴著帽子,但走路的動作看起來十分眼熟。

他身材修長,走起路來腳下生風。突然,外灘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大批警察,開始圍捕他,他的腳步由風變成了瘋。

穿行於地攤多多的外灘,他卻依然姿態輕靈,我仿佛看到了劉翔創造世界紀錄的那一刻。

我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喊,我向聲音的源頭看去,心裏一驚,竟是那個凶神惡煞般的瘦警察。

在酒店式公寓門口與瘦警察有一麵之緣的夏夕,也藏進了人堆之中,生怕受到牽連。

領跑的男人聽見他的喊叫後,摘下了帽子,那一頭金黃色的頭發讓我想起他到底是誰。

是那個曾經進入過夏美房間,我誤以為被分屍了的男人。

他沒死,那麼夏美自然也不是殺人犯。

這個黃毛男是我窺視夏美期間,唯一受邀進入她房間的男人,他或許是夏美的朋友,或許會知道一點夏美身上所發生的事情。

作為通緝令上的通緝犯,雖然是被誣陷,但總要領會上級精神,注意自己的隱蔽,不要暴露目標。

跑步的隊伍離我越來越遠,沒有警察注意到我這個旁觀者。

我臨時起意,想到一個妙法,讓汪克出麵去伸一把援手,因為他的臉沒有警察認識,借此機會結識一下這個黃毛男。出於司法機關對我的錯誤判斷,我也暫且認為黃毛男和我處於同樣的窘境,屬於“有理無人理,理我者無理”的複雜情況。

我跟汪克說了計劃,想讓他繞到黃毛男前麵,利用那裏的一個便利亭,幫助他躲過警察的圍捕。

可難題是如何說服那個便利亭的老板?

汪克拍拍胸脯,說:“我爸常說,社會講的是人脈,講的是關係,不合群的人是混不下去的。而疏通人脈這種事情,天天有人來我家做。放心,讓我去搞定老板就行了。”

這樣的場麵想必他在家也耳濡目染了許久,該是拿出來秀秀了,我欽佩自己的知人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