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後門,一名守衛打了個哈欠,“雲總管吩咐這幾日要打起精神,加強戒備,依我看根本是多此一舉,連一隻蒼蠅都沒有。”
“就是,原本今晚還打算去一趟醉煙樓爽爽呢,哎!真他媽晦氣!”
“幾天沒見你的那位‘嬌嬌’,忍得緊了吧!”說完便是心照不宣地邪笑起來。
“聽,有人朝這邊來了!”話音剛落,幾名守衛已是神色一正。
不遠處,昏暗的燈光下緩緩從陰影中出現一輛推車,一位一身粗布衣裳,胡子花白,老臉褶皺的老伯一拐一拐吃力地拉著車,車後跟著一位少女幫忙推著車子,少女穿了一件破舊的碎花衫子,原本就不大的臉被額前的劉海遮了大半,頭發編成長長的鞭子垂肩一側。
“王老漢,今天怎麼是晚上送菜過來?”一名守衛幾步走下台階朝著老伯沉聲喝道,皺眉一掃便瞅見車子後麵頭低地不能再低,隻瞧得見輕微顫抖的削瘦雙肩的少女,想著是自己口氣不佳,嚇著人家了,憐香惜玉之頓起,口氣不自覺緩了幾分,隻是職責上的事還是不敢有誤:“今早不是才送過,還有,怎麼多了個人?”
王老漢憨厚地陪著笑:“軍爺,是這樣的,小老兒今兒幹活沒當心給崴了腳,就怕明早把貴府上的事給耽誤了,正巧小老兒這孫女打遠來瞧我,明兒又得趕著回家帶孩子,這才不得不趕著晚上把菜給送過來,順帶麻煩軍爺給遞個話,小老兒要跟孫女到鄉下住幾日,這段時日怕是這份活計要讓與別家了!”
王老漢話說的有理有條,一直盯著他的守衛也沒聽出什麼不妥,掃了一眼載了慢慢一輛車的菜,目光定在一個大缸上麵,正待伸手過去探開蓋子,一旁的王老漢忽然身子一晃,似是站了太久支撐不住似地要跌倒在地,車後一直默默低著頭的少女這時“呀”地一聲驚呼,快速上前扶住王老漢的身子,聲音低而輕柔,隱含不忍,“爺爺……”焦急地喚了幾聲,驀地轉向一旁一手僵在缸子蓋上,正側頭瞧著她的守衛。
“軍爺行行好,爺爺腳傷不輕,禁不得久站……”說到一半,已經哽咽地說不下去,隻是柔弱的小臉還固執地揚起,帶著幾分祈求。
那名守衛有些怔愣地與少女對視了片刻,竟然有幾分不自然起來。嘴巴張了張,有些呐呐。
“行了,我說哥們,沒聽說人家連孩子都有了,你啥戲都沒了,還瞅個什麼勁,人家一片孝心,讓他們進去得了唄!”台階上幾名一起的守衛見隻是平日送菜的老漢瞟了幾眼也就鬆了戒備,看著自己兄弟不依不撓,遂百無聊懶地借機打趣一番!
話音剛落,立即響起一片笑聲。底下那名護衛見被眾人取笑,頓時有些氣惱,見人家姑娘再次默默低下頭,也不知是羞是氣,於是尷尬地移開目光,與此同時,那張搭在缸子蓋上已經掀開一角的手在隨意掃了一眼之後也隨之放了下來。
這時,王老漢開口了,“這是小老兒剛醃製出的醬菜,軍爺開要拿些去嚐嚐?”
那護衛哪還有這想頭,忍不住朝一旁垂著小臉,乖巧地將粗繩帶子為老人重新綁到雙肩上的少女,幹咳了一聲,:“王老漢你有這般孝順的孫女,早該到享清福的時候了!”說罷不再多言,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進去。
王老漢笑著應和,歡喜而欣慰地點了點頭。在經過門口的時候,還有幾個守衛向少女投來打量的目光,其中不知有誰邪氣地嘀咕了一句:“長得一般,隻是瞧著身段,嘖嘖,難得生了孩子的還能這般誘人!”自然又少不了一陣哄笑,隨之越來越遠。車子咕隆隆的聲音響在黑暗中,七拐八拐來到一處靜謐無人的院子一角,王老漢緩緩停了步子,朝周圍觀望了一陣,確定沒人經過,方解開粗繩帶子,和少女打開蓋子,拿起上麵塞得滿滿一木盆的黑烏烏的醬菜,令狐玥那張溫和的俊顏此刻竟是沾了一片濕漉漉的黃瓜,顯得極其滑稽,頭頂驀地傳來一聲輕笑,為了醜化自己這張臉花了不少功夫的莫小冉見此緊緊抿著雙唇,不想太不厚道的還是溢出了一絲輕笑,無意識地伸手過去,替令狐玥將那片黃瓜拂去。想必這位大家公子即便是逃亡在外,亦或是掩身為奴也不見得有這般狼狽的時候吧!難得他還能麵不改色,舉止儒雅翩翩,不損一絲風度地從大缸子裏爬出來。卻是因為那隻突如其來的青蔥玉手,拂過臉側那一瞬間的輕軟,溫度稍縱即逝而有片刻的怔愣。
耳邊回蕩著方才那聲短暫的輕笑,那隻修長白皙的手此刻安靜地垂落在身側,仿佛適才隻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