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父親正親自指揮著鋼琴的搬運,而母親已去入口處接待每一位到場的客人了。
離演奏會開始還有半小時左右,紀鬆推門而入,我立刻上前問道:“安以陌呢?林曖呢?還有阿智,大家都過來了麼?怎麼隻有你一個人?”
“嗯,都到齊了!正在前台貴賓座等著呢!”紀鬆拍拍我的肩膀,他的手上蘊藏著一股溫暖的力量,讓人心安。
“那就好……”
我還想說什麼,門再次被推開了,是安以陌和林曖。
“哥,她有急事找你,所以我帶著她從後麵繞進來了。”林曖解釋道。
安以陌早已心急如焚了,她顧不了太多上前來抓住我:“鄰居阿姨剛打電話來說,我媽,我媽媽,心髒病突發了……我現在必須趕過去!小離,對不起,我知道這場演奏會很重要,可是我必須回家……”
“什麼!快,我陪你回去……”我猛地站了起來。
“大家別慌!”紀鬆卻出奇鎮定,他將我壓回座位。“彭湃,你不能去。這場演奏會對你和你父母而言都非常重要!你待會隻要安心上台就好了,其他的都別管。安以陌,我現在就開車送你回去。相信我,一切都會沒事的!”
他抓住我的肩膀,目光堅定。
“好。”我略一猶疑,看著他的眼,歎息答道。
“演奏會結束我就來找你們。”我拍拍以陌的臉。
“好了,別囉嗦了,我們先走了。”紀鬆朝我伸出右拳。我愣了下,同樣伸出右手,與之對擊了三次。二十多年了,隻要我們這樣默契地擊拳,那麼,無論多艱巨的事情也能完成,無論多激烈的爭吵也將融解。
我願意相信他——眼前的好朋友。
“差點忘了!”和以陌走到門口的紀鬆匆忙轉身,從口袋掏出了一個東西拋給了我:“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好好加油,等我回來!”
他說:等我回來。
他們走後,那句話還隱約回蕩在我耳邊,我抬起手,抓住的是一塊再熟悉不過的GlashütteOriginal手表!之前我為了救紀鬆於困境而抵押給君澤的手表——爺爺的遺物,我曾珍視得睡覺都不曾取下。關於那天的記憶仿佛就發生在昨天。我對紀鬆說:今天,讓我來保護你。我對君澤說:有一天,我會要回來的!
原來他一直記得。
看著他消失在黑色走道的背景,我來不及道謝,更來不及告訴他:紀鬆,有你這個朋友是我一生的幸運。其實,一路走來他所堅守的事物始終沒有變吧!他一直在履行很多年前拍著胸脯對我承諾過的話:彭湃,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以後我的,就是你的。我也不會讓你被別人欺負。
說這話時,他不過八歲的小孩,流著鼻涕,倔強得滿臉傷痕。
我在後台調整著呼吸,不停地告訴自己要相信紀鬆,要相信演奏會會順利舉行,一切都會順利圓滿的結束。
半個小時過去,演奏會開始了,漆黑中,一盞燈遽然打下,展台中央黑色鋼琴的輪廓精致,每一處的菱角線條上都泛著水珠般的流動光澤。接著是熱烈的鼓掌聲,此起彼伏,沿著四周巨大的黑暗一遍又一遍蔓延開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上舞台。
一步,兩步,三步……十步,站定。
轉身麵對觀眾,深深鞠躬。刺眼的光芒早已讓我看不清楚所有人的臉,世界隻是漆黑一片和耀眼的白色光斑。
接著,靜靜坐下。
打開琴蓋。
“6……”
才剛按下第一個音符時,卻隨著打破安靜的叫喊聲戛然而止!她如同冷夜裏寂靜的湖麵驚起的巨大漣漪,一圈圈擴散開來。最終弄疼了我的耳膜。我傖促起身!四下張望,卻看不到人。在純白光線的照耀下,我近乎全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