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線上,一輪趨沒的夕陽噴薄出滿目金黃,掙紮出令人驚歎的壯觀景象。一對璧人相擁立於細軟的沙灘之上,相視一笑間蘊滿深情。遠處,一襲青色紡裙良久靜立,遙遙凝望著他們,微笑,終是轉身離去。
滑過瓷般臉頰的淚,染了海的腥甜,一如唇齒間縈繞不去的味。
祝你們,幸福……
“Cut!”
“終於OK了!”
“殺青了耶~!”
“大家辛苦了!”眾工作人員在互相道賀,張導疲憊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編導向走向眾人的三個演員招呼道:“晚上的慶功宴,你們要不要去?”
“我——pass!”青衣的夏楚接過化妝師遞來的紙巾擦去淚痕,吐舌一笑,“我累死了,要回去狂補眠哦~!”
薇喬轉目看向自己的“戀人”:“夏……靳夏佑,你去不去?”
靳夏佑看了眼臉上充滿期盼之意的編導,抱歉地笑笑:“我晚上有事,不去了。”
“唉——”劇組內眾女性成員齊聲歎氣。
接收到夏楚充滿調侃意味的眼神,靳夏佑隻好再補上一句話:“不過宣傳晚宴我會去的。”
“那是全劇組人員都要去的好不好?”薇喬很不客氣地送了一對白眼給他,“今天晚上我們找個地方狂歡,不醉不歸!”
一大幫人喧鬧著離開了。夏楚戴上墨鏡,小心地避開人群走到停車場開車,途中在某大廈的地下車庫換了車後才真正踏上歸家的路途。想不到成名後會這麼累!光是為了躲避狗仔隊她就先後換了三次住址。不過……原本不耐煩地敲著方向盤的手指逐漸停下,一抹愉悅的笑意浮上她的臉頰:她很喜歡!喜歡故事裏的那些愛恨情仇與人情世故。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多飾演一個人物,仿佛就多經曆了一種人生。她並不是為了那些鎂光燈而演戲,她是想以自己的方式詮釋人物。
拐過一個路口,車駛進了一個靜謐的小區。這裏的安保係統很嚴密,要有專門的ID
卡才能通行。自然的,房價也高得嚇人。雖然她還沒有支付能力,但是呢……夏楚的笑容有些狡猾:她的哥哥,可不是一般人哦……
停好車推門進家,站在玄關裏還未換好鞋就看到一圍著花圍裙的家居型男士手持鍋鏟站在廳裏:“你回來了。怎麼這麼遲?”
拖鞋也不穿了,夏楚甩著腳丫子就撲上去抱住,在人家懷裏蹭啊蹭:“人家在路上被跟蹤了嘛!兜了整整一大圈才甩掉他們!”
“好了好了,都成年了還那麼愛撒嬌!”唇邊的笑容充滿寵溺,靳夏佑揉揉夏楚的頭發,道,“洗洗手,準備吃飯。”
“好!”
夏楚,原名靳夏楚,與靳夏佑是同胞兄妹。因靳夏佑成名在先,不願受他影響的夏楚索性把姓隱了隻稱名,外人多認為她姓夏。他們小心翼翼地隱藏著之間的兄妹關係,這成了他們的秘密,沒有其他人知道……呃,大概吧……
夏楚洗完手坐在桌前,望著桌上的美味佳肴一臉崇拜:“哥~你好厲害哦~我好嫉妒未來嫂嫂哦~!到時候你可不要‘娶了媳婦忘了妹’哦~!”
靳夏佑微微一笑,笑容裏有種說不清的意味:“就你話多!趁熱吃吧。”
吐了吐舌,夏楚拿起筷子向她最愛的大蝦攻去,嘴裏也不閑著:“Manager說又接下了一部片子,十月份開拍。唔……這樣我就有一個月的時間休息了!啊你說要去哪玩呢?”
“後期的宣傳工作少不了你,”靳夏佑好笑地看著夏楚由歡欣雀躍迅速轉為烏雲密布,繼續說道,“別鬱悶了,吃完飯就去休息吧。對了,那片名叫什麼?”
夏楚的烏珠眸子向上,留給靳夏佑大片空白。就在他以為自己親愛的妹妹已經暈過去的時候,夏楚終於恢複正常:“我想起來了。”
雖然對於妹妹的大腦脫線已是深有感觸,靳夏佑的後腦勺上還是忍不住掛了一滴大汗珠:“是什麼?”
“《夏吻》。”
忙乎了半個多月,終於閑下來的夏楚乖乖地聽靳夏佑的話先去“預習”劇本。於是乎,一陣陣慘絕人寰的尖叫聲就在這秋高氣爽的日子裏如防空警報般連綿不斷,其中最尖銳最嘹亮的一句便是“那個死老太婆我要殺了她!!!”。伴隨著濃鬱殺氣的這句話一經出口便鬧得一群保安人仰馬翻,迅速將某棟別墅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名疑似隊長的保安站在別墅門前連聲按鈴。不多時,門被打開一條縫,露出靳夏佑的半張臉:“什麼事?”
隊長摸摸鼻子,想從門縫裏看個究竟,無奈靳夏佑捂得嚴實,隻好試探性地問道:“請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靳夏佑忍笑忍得辛苦,那微微抽搐的嘴角讓人怎看怎麼不自然。他在門後咳了一聲以掩飾笑意,複又麵向那群疑惑依然的保安:“真的沒什麼事!辛苦了,請你們離開吧!”
“那個……”雖然門內的尖叫聲已經消失,那名隊長似乎還有些不甘。隻見他躊躇了半天,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般湊上前,刻意壓低的聲音透著詭異:“真的不會出人命嗎?”
這是個什麼問題?靳夏佑堅定地點點頭:“絕對不會!”
“唉——”隊長忽然歎了好大一口氣,神情一下子變得很沮喪,“我還以為可以客串一把偵探呢!這可是我從小就有的夢想啊!真鬱悶!”
“啊哈哈……”黑線鋪天蓋地,“您走好……”
關上門,回頭就看見頭發淩亂麵色不豫的某女:“誰?”
“一個夢想做偵探的保安。”靳夏佑向沙發走去,“我告訴他毀屍滅跡很麻煩,所以不會出人命的。對了,你右手裏擰成一團的東西是什麼?”
“是打算塞進那個死老太婆嘴裏的‘終極武器’!!”
靳夏佑憐憫的目光投向那可憐的劇本:“我會為你超度的。”
劇本:“555見死不救……”
“嗬嗬……”看著夏楚又有瀕臨暴走的跡象,靳夏佑整裝準備滅火,“你的Manager也才三十出頭,夠不上‘老太婆’這個資格吧?你不喜歡這個劇本嗎?”
聞言,夏楚狂亂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蹙起好看的眉:“不會啊!我不是不喜歡這個劇本,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啊,難道是那個……”
“是啊是啊,就是因為那場吻戲啦!”夏楚狂揉自己的頭發,“Manager明明知道人家不拍吻戲的嘛!辛辛苦苦保留了那麼久的First
Kiss才不要這麼莫名其妙地去獻給一個未知的人物呢!555……真是大混蛋!!”
“可是已經接了,你打算怎麼辦?”
夏楚瞪眼半晌,突然喃道:“毀屍滅跡!”話音未落人已旋風般衝進廚房,再出現時手裏已經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隻要把那個男的‘哢嚓’了就好了!這麼簡單的辦法剛才為什麼沒想到呢?”夏楚興奮地比劃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動作,完全沒注意到靳夏佑滿臉黑線滿額汗珠的模樣。
這丫頭……神經錯亂了!
“那個人,是你認識的!”靳夏佑好心提醒道。
“我管他認不認識,犯我者,殺!”
“他的名字叫靳夏佑。”
“我管他叫靳夏佑還是靳夏佐,擋我者,斬!”
無奈。“他是你哥。”
“我哥?我隻有你一個老哥……等等。”僵硬,“哥,你叫什麼名字?”
“靳夏佑。”
像生鏽已久的機器般轉過頭來,目光呆滯地望著靳夏佑似笑非笑的臉,停頓3秒。
“不是吧啊啊啊啊啊!!!”
不甘歸不甘,戲還是要拍的。十月底的啟動儀式過後,《夏吻》就進入了正式拍攝階段。還好那場充滿某女怨念的戲是在次年夏初才拍攝,夏楚對這段時間美名其曰“緩衝期”。不過令她意外的是,不僅薇喬來了,而且連搖滾歌星司徒爵希也在戲中扮演主角——一個同樣的搖滾歌手,隻是還未出名而已。
夏楚邊啃著蘋果邊點頭——嗯,很適合他。
聽說這些演員都是劇作家欽點的,人物安排也是經過了細致的斟酌。隻不過其人“神龍見首不見尾”,除了導演外其他人壓根兒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想到這兒夏楚就忍不住熱淚盈眶:嗚……好想見到他!如果我見到他,我……我一定要用尖刀逼迫他改掉那段該死的劇情!!!
呃……請自行想象某女由楚楚可憐瞬間轉變成目露凶光的模樣……
靳夏佑在劇中飾演陸正寧——一個如水般的男子。而夏楚飾演陸正寧的青梅竹馬紀筱莫。薇喬飾演一名富家子女,冷漠高貴的顏紫陌。而司徒爵希則以本名出演一名四處輾轉流浪、最終成名的搖滾樂手。
夏楚望著場中的司徒爵希,捅捅坐在身旁的靳夏佑:“他好像是在飾演他自己哦!”
“這樣才更容易入戲不是嗎?”靳夏佑看著手中的劇本,頭也不抬地回答。
是這樣嗎?夏楚還想再問,編導已經走過來了:“靳夏佑,下場該你了。”
“好的。”靳夏佑將劇本隨手放在椅子上,便跟著編導走開了。夏楚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還要再過兩場才有自己的戲,真不該這麼早過來的!無意間碰掉了椅子上的劇本,夏楚彎腰將它撿起,發現劇本上有很多圈圈改改的痕跡。歎一句“老哥真是認真”,夏楚把劇本放回原處。
“白癡。”
咦?誰在罵人?夏楚聞聲轉頭,看到薇喬麵無表情地從自己身旁走過,而跟在其後的司徒爵希卻坐在了靳夏佑的椅子上。
這個狀況……稍稍有點詭異。
“夏楚。”
“哎!”
似乎是驚訝於夏楚的速答,司徒爵希頓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下午有場我跟你搭的戲,我想先跟你對一下台詞。你現在有空嗎?”
為自己的神經過敏抹了把冷汗,夏楚笑眯眯道:“好。”
故事的最初,是在一個初夏的午後。雨後的天空蔚藍如洗,每一次的呼吸裏都透著清新。天真無邪的孩子們赤腳跑過曲折的小巷,每一個小水窪裏都盛滿了他們的歡樂。
那是最純真的一段日子,像夢般美好,卻總是像夢般輕易就支離破碎。
小巷的最深處,有一棟帶著庭院的三層洋房。庭院裏栽種著一顆鳳凰樹。它已經活了很久,也見證了許多事——無論美好還是悲傷。如果它還能活下去,它也將繼續見證。
這裏是陸家宅院,陸正寧與紀筱莫的童稚與懵懂萌芽的土壤。
紀筱莫小陸正寧兩歲。她不知道自己從哪兒來,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究竟是誰。記憶中隻有陸正寧的關懷和陸爸爸憂傷的臉,以及院中那棵鳳凰樹的秋冬春夏。她的名字是陸爸爸起的,和他已故的妻子隻差一個字。陸爸爸說他會領養她,隻是因為她的眼睛像極了他的妻。
陸爸爸從來不對她隱瞞任何事。紀筱莫知道他的傷痛,她從來不會怪他的誠實。更何況如果沒有他,她就不能遇到陸正寧,就不會有這個家。
十六歲的那個盛夏,在啟程去上大學的前一天,鳳凰樹的綠蔭之下,陸正寧輕輕吻住了顫抖的紀筱莫,在她耳邊許下誓言。他會等她長大,在未來的某一天,她將成為他最美麗的新娘。
兩年後,紀筱莫如願以償地考入了陸正寧所在的大學。她以為一切依然,他還是當年鳳凰樹下的那個他。但是當顏紫陌和陸正寧一同出現在車站時,紀筱莫的行李散落一地。
陸正寧說他們沒什麼,紀筱莫也願意相信他所說的“沒什麼”。即使陸正寧和顏紫陌經常一同出入,也是因為他們是最好拍檔。時而三人一行,眾人的目光也都放在陸、顏二人身上,紀筱莫隻是他們身後的影子。但她覺得滿足,因為陸正寧一如既往地關心她,他看她的眼神同以往一般澄澈。紀筱莫相信自己的感覺,盡管流言如此之多,他的情感沒有變質,如同她對他一樣。
畢業典禮的那天晚上,在璀璨的星空之下,陸正寧將一枚銀戒戴在了紀筱莫的手上。刹那間紀筱莫淚流滿麵——流言再多又如何?他終歸還是屬於她的。她相信他們會像許多小說裏寫的那樣,有一個完美而幸福的結局。
即使,她還必須麵對著一個勁敵——顏紫陌。
畢業後的陸正寧進了顏氏的公司,顏紫陌依舊成為他工作上的搭檔。顏紫陌的用意是司馬昭之心,偏生陸正寧另有意中人。顏紫陌的不甘促使她做了一番調查,最終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紀筱莫與司徒爵希的初識,是在她大三時與舍友去PUB參加party。那時司徒正坐在台上,輕彈吉他唱著不知名的歌。熟悉了以後,紀筱莫鼓勵司徒爵希繼續唱下去而不是放棄,甚至還偷偷為他報了選秀的名額。司徒爵希的天賦被選秀公司相中,成名之後的他再想去找紀筱莫時,卻發現她因一個變故而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故事的最後,是在陸家舊宅的庭院裏,一名女子坐靠在鳳凰樹下,安然入睡。
又是一年夏。
應劇作者要求,導演刻意拉長了拍攝的期限,隻為求得一個合適的天氣與場景。譬如今天晚上新月半彎,夏末秋初的夜晚空氣裏扣著冰冷。已是深夜的空曠街道上,一群嬉笑的女生突然被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攔住。他的目標,隻有一個人。
女生們麵麵相覷,最後是膽子較大的小遙上前一步,問道:“你有什麼事?”
那名男子右手抬起,食指直指紀筱莫:“我想找她。我有問題要問。”
小遙皺眉,剛要開口拒絕,肩膀被人拍了拍:“你們先走吧。”
回頭望著紀筱莫,小遙和其他舍友都是一臉驚訝:“什麼?!”
紀筱莫笑著搖搖頭,道:“我沒關係的。”說著,她看了眼滿臉冷漠的男子。隻有那雙眼睛,閃爍著別樣的光芒。
小遙的眉頭糾結在一塊兒。她與周圍人互視幾眼,最終妥協,道:“我們在前麵等你。小心一點。”
等她們走遠了一點,紀筱莫抬頭問道:“我記得……你叫司徒吧?你要問我什麼?”
司徒爵希眼裏的光芒變幻不定:“剛才我在唱歌的時候……你為什麼哭了?”
“啊……”紀筱莫下意識地撫了撫臉頰,笑道,“連我的朋友都沒注意,沒想到被你看到了呢。”
司徒爵希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為什麼哭?”
“你為什麼如此悲傷?”紀筱莫反問。
司徒爵希錯愕,然後聽到了紀筱莫輕輕的聲音:“你的悲傷,已經凝結在每個音符之上。你唱著蒼涼的曲調,眼底卻一片幹涸。”
一滴淚映著月的清輝,滑落紀筱莫的臉。她淡笑著給出了答案:
“因為你不哭,所以我悲傷。”
“嗬——”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夏楚慵懶地坐在椅子上任化妝師為她卸妝。就這一場戲拍了五次才過,紀筱莫的神態還真難把握!不過司徒爵希的演技真不是蓋的,一次NG都沒有。或許真是像老哥說的,本色出演才更容易入戲。而且他的眼神……夏楚的眼中冒出兩個大大的桃心:好迷人~!好迷人~!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會被他迷倒!
正犯著花癡,想象中的那雙眼睛突然出現在鏡子中。夏楚愣了3秒鍾才回過神來,轉而微笑著對站在自己身後的司徒爵希道:“有事嗎?”
看了眼識趣離開的化妝師,司徒爵希拉來把椅子在夏楚身旁坐下,似乎是做了一次深呼吸後才開了口:“今天……謝謝你。”
“呃?”轉念一想覺得可能是為了台詞的事,夏楚擺擺手笑道,“不用這麼客氣啦~!我覺得你很厲害哦,一次NG都沒有耶!我自己都NG了兩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