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沉下頭去,不敢看他。
“沒空的話,就算了……”文不對題的回答。
他突然幹笑起來,嗬嗬地兩聲。她奇怪而慌張地抬頭望他,他卻笑得瘋起來,最後成了伏在方向盤上近乎嘶啞的嗚咽。
她這次沒有猶豫就把手撫上了他骨感的脊背,心底卻跟著莫名地刺痛起來。
“我,”他抬起頭,沒有一點淚痕,重又微笑地對她說,“我倒是從來沒有把你當朋友看……”
心被揪緊的感覺,她緊張地望他,有點明白卻又不願承認這弦外之音。
“隻是沒想到自己自作多情得如此徹底……”他再次側過身子別過臉去,“所以,我不想也不會去參加你的婚禮,也不會邀請你參加我的……我再也不要和你見麵了,你隻會打亂我所有規則的生活……”
他近乎賭氣地說著,每說一句,便覺得是往身上捅了把刀子,竟也沒有注意到旁邊人的反應,已經是哭得梨花帶雨,眼淚如同擋風玻璃上的雨水朦朧。
他看著她哭得傷心,竟也雙眼模糊起來,安撫的手停在半空中,隻能擠出些微笑來說:“你哭什麼?我並沒有怪你……”
她卻隻是哽咽著,滿是憤恨:“為什麼不早說?你為什麼不早說?!!”
說著便探過身子去摟住了他的脖子。
仿佛是一個複雜的死結一下子鬆開了,拴在死結上的緊張,疑惑,不安,憤懣,刻骨銘心的愛和痛徹心肺的恨,一下子便紛紛落下,空蕩蕩的一片,讓他不知所措。
他回摟著她,緊緊的,仿佛要嵌進身體。
終於聽見她在他的肩頭說:“太傻了,我們太傻了……”
“不……”他哽咽著,胡亂揉著她的頭發,拚命尋找那種久違的質感,“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她隻是哭。
其實連他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也在說,不可能了,不可能了。這好比單程旅行,錯過了那一站,便再也無法回頭看了。但他仍舊是抱著誓死般的希望摟緊了她。
她隻是哭。
“嗬嗬。”他又幹笑起來,笑得異常蒼白,“我們上輩子的修道一定沒有圓滿,我一定是偷懶了,嗬嗬。”
他隻是想不讓她哭,轉眼卻又跟著落下淚來:“我該痛恨這樣的自己多久呢?十年?百年?還是幾生幾世?”
他說的時候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悲哀。
她嚇了一跳,雙手胡亂撫著他的臉:“不要這麼說,不要這麼說……這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個時間,那種年紀,那種個性……”她抬起淚眼瞧他,聲音有些嘶啞了,“隻要我們還活著,還愛著,總還是有希望的……即使是等上幾年,幾十年……”
她哭著開始用臉頰去溫暖他,他哭著開始吻她,額頭,眉毛,眼睛,到嘴唇,溫度暖得讓人心底發燙,味道流到舌底卻都是悲傷,鹹澀的,眼淚的味道。
但是他們沒有停下,誰知道他要這溫度溫暖他此後的多少冰涼歲月,誰又知道她要這味道伴她今後的多少無味春秋?
她的手機不適時的響起來,一陣一陣,悅耳的鈴聲卻成了另一種噪音。
她整理了下呼吸,接通電話,是羅恪岩來接她了,在不遠處的另一條街上等著。羅恪岩總是這樣,仿佛父兄般地嗬護她,讓她隻覺得人情拖欠得還不起。
歎了口氣,抹了抹眼角,終究還是看了他一眼,就離開了。
他看著她下了車,打開天藍色的雨傘,步入人群,而後,消失不見。
他卻依舊是看著,看著,焦點渙散,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麼。仿佛剛剛做了場夢還沒醒來,夢裏麵她對他說:“隻要我們還活著,還愛著,總還是有希望的……即使是等上幾年,幾十年……”
好吧,我等著,隻要你不放棄,他想,哪怕隻是夢裏的承諾。
前麵的車龍終於開始動了起來,他也跟著踩了踩油門,繼續往希爾頓飯店的方向。
雨依舊是稀裏嘩啦地下著,綿綿不盡,如同上帝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