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蘅歎口氣:“其實我知道你和顧大人的意思,隻是我如今年歲尚小,還想逍遙幾年,而且我此生隻願和父王一樣,隻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好,世子的話,在下會轉告給父親。”
“慎之,今日何必談起這些?你該知道,我和父親是不喜歡參與你們那些鬥爭的。”說著,笑嘻嘻地拍拍顧煊的肩膀:“你看,你比我也年長不了多少,放著這麼好的光景不好好快活,跟著那群老頭子勾心鬥角的,多沒意思。既然如今富貴雙全,還不如早日脫身,落個快活。”
這話聽得顧煊一陣失望,說實在的,原以為穆蘅這人看上去單純無知,是個好接近的,這也是父親當初讓自己結交他的原因之一,好不容易把他騙來了會稽,但經過這些天的接觸,他也能感覺到世子蘅雖無多少心機,卻聰穎非常,怕是同他的父親一樣,是大智若愚罷了。
此時聽了穆蘅的話,顧煊苦笑:“你不懂的。”
高處不勝寒,他已走進帝國的權力中心,就注定了此生與自由無緣,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而世子蘅,一早就沒有被卷進來,自然不知官場的內幕。至少,他是幸運的。官員之間的利益關係網早就錯根盤雜,一個人背後牽扯到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個家族。說真的,他甚至有些羨慕世子蘅,這才是一個少年才有的狀態。在世子蘅這個年紀的時候,他在做什麼?是日夜苦讀,和華澤最優秀的兒郎爭取那書院榜首的位置,隻因得了第二名,就被罰跪祠堂三天。是苦練書法,隻因為得了父親的授意,皇帝最愛王羲之的字體,生生將一池水染成了墨色,寫斷了無數隻筆杆。是為了得到隨聖駕出行狩獵的名額,用了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從不會騎馬到騎射無雙……從少年到青年,從白衣到尚書,人人往往隻看到他外表的光鮮――顧氏郎君,禦前高官,卻忽略了背後那無數個黑暗的日日夜夜。
夢裏蒼山遠,誰知浮雲恨。婉轉聖恩承,少年華發生。
“是人都會有軟肋,比如金錢,比如權勢,比如美人,除非無欲無求,才不會被人找出破綻來。”
這是顧裴交給顧煊的道理,走進權力的中心後,顧煊從來都是屢試不爽,即使能力超常得皇上青眼,但也並不代表人格上完美無缺。除了朝中少數清流,可是這些清流,對於左派來說,也沒有什麼值得去對付的。不知不覺,左右黨羽翼下就收羅了一大批能人異士。至今唯有梁陵親王,是左右派最缺乏的勢力。
一小廝匆匆趕來:“郎君??????郎君!”
顧煊麵色不虞:“慌什麼?沒看到有貴客麼?”
那小廝忙不迭唱喏:“是,世子萬安。”
世子蘅微微一笑:“莫急,你這樣著急,必是有急事。”
“多謝世子。”那小廝千恩萬謝,附在顧煊耳邊低語。
顧煊濃眉一蹙,臉色變了一變,點點頭:“我曉得了。”
世子蘅道:“慎之,我該回去了。”
顧煊抱歉地挽留:“世子不多留一會兒?”
“不了,想來你是遇到急事了。”
顧煊歉意一笑:“抱歉,在下唐突到世子了。”
世子蘅悠悠笑道:“這有什麼?沒事,正好我要去琳琅館。聽說,江南最有趣的地方就是琳琅館了。”
“是嗎?”
“哎呦,你從小在會稽長大,對此自然見怪不怪,我可是從沒來過的。”
“是嗎?”
“人人都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
“是人人盡說江南好。”顧煊笑著糾正。
“我知道。”世子蘅有些氣鼓鼓的。
顧煊笑道:“這幾日不如讓在下帶著世子在會稽遊玩一番?”
“那自然最好,隻是你有事在身??????”
“隻是一件小事罷了。”
“唔,也罷。”
顧煊將世子蘅送到門口,靜靜地看著世子蘅愈行愈遠,他抬頭望了望天,很久,才歎了口氣。
不知在很遠的華澤,皇城的天是否一如既往地陰沉,總之,這天色,就要變了
一場以梁陵親王為核心的暗流開始在祥和平靜的外表下湧動,人困局中,卻不自知。
命運的手在棋盤輕輕一撥,便是一連串的腥風血浪。
顧沅和穆蘅相逢於景元四十三年的會稽顧氏老宅,一場平淡如茶的相識,終是使兩個不相關的人走上了一條殊途同歸的道路。
這,就是顧氏六娘和世子蘅的故事。塵封多年的舊史,於此緩緩揭開。光鮮外表下的人生百態,人性善惡,就由我給各位聽眾娓娓道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