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醒過來了嗎?”
那天,於大殿裏,撒潑蠻鬧的白發老者搖了搖頭。
麵對沈天鴻的問話,他都沒有心思應對。
不過三日光景,他原本尚算紅潤的臉龐上,居然是有點點灰暗的神色浮現,模樣憔悴,整個人透著一股沉沉暮氣,老態龍鍾。
一雙開始有些渾濁的老眼,空洞無神,隻是呆愣愣地看著麵前,那名安靜躺在床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的少年。
沈天鴻看見他這一副似是丟了魂般的落魄神情,也不由的心中歎息,神情中帶著擔憂,同樣看著那少年,神情複雜難言。
三天。
方遠昏迷了整整三天。
那白發老者,也就是方遠的祖父,方流塵。
自三天前的夜晚,他發現方遠昏迷在屋頂之時,便想盡了一切辦法,用盡了一切手段,自己數十年性命交修的本命真氣仿佛不要錢一般,拚命朝著方遠體內輸入。
然而,一切手段都沒有起到效果。
方遠昏迷不醒,沒有一絲一毫睜開雙眼的趨勢,方流塵要不是在數次查探之下,發覺他體內並無異樣,氣息尚算平穩,沒有性命之虞的話,怕是早已承受不住打擊,精神失常了。
即使如此,三日間,他源源不斷地傳輸自己的本命真氣於方遠體內,不曾休息過一分一秒。
對於這個年逾七旬的老人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負擔消耗,若不是他武道修為精深,隻怕他自己的身體早就先行崩潰了。
“小遠!”
此刻,門外有呼喊聲響起,由遠及近,隨即,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少年自門外,著急忙慌地衝了進來。
是柯奇誌。
隻見他一下子衝進屋內,看見沈天鴻的時候,稍微愣了一下,匆匆行禮之後,便直接來到了床邊。
沈天鴻也是毫不在意微微擺手。
柯奇誌和方遠都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他本人一生未娶,除了收過一名弟子之外,便無子無女,看待這些門人弟子便猶如看到自己嫡係後輩一樣,平日私下裏,也就不在意一些明麵上的繁文縟節。
柯奇誌對於自己的這位掌門師伯也沒有一般弟子的唯唯諾諾,此時此刻,他全部的心神都係在方遠身上。
三天前知道方遠昏迷的消息後,他便每日前來,探望,
生性豪爽大氣的他,也是慌了神,眼瞳中有幾分惶恐,對著方流塵便是開口問道。
“師叔祖,小遠,還沒醒過來嗎?!!”
方流塵依然是微微地搖了搖頭,隨即便不再理會。
柯奇誌麵露悲傷的神情,一雙明亮黑眸裏有淚光閃爍。
沈天鴻見狀,微微搖頭,上前一步,寬厚的手掌輕輕拍在柯奇誌的肩膀上,輕言說道:“行了,你我都出去吧,讓方師叔和小遠靜靜,別打擾他們了。”
柯奇誌強忍難過,看著老人那悲涼,淒苦的模樣,再看看躺在床上,對於外界一切,渾然不知,麵目安詳猶如酣睡一般的少年。
心知此刻,縱然他有千言萬語,也不應該打擾這位老人和他的嫡孫之間,有可能,是最後的一段相處時光。
他輕拭雙目,沒有言語,跟著沈天鴻的步伐,一起離開了房間,悄然掩上木門,留給爺孫二人一個安靜的環境。
許久。
不知何時,方流塵的眼眶中已是積滿淚水,老淚縱橫,肆意地沿著他那蒼老褶皺的臉龐,緩緩地向下流淌。
一滴,兩滴,三滴。
滴落在他那幹枯的手背之上,又滑落,墜於地麵,支離破碎。
“是爹沒用呐.....是爹沒用呐.....不僅你們夫婦倆,爹沒能保住,如今,連你們遺留於世上的唯一血脈,爹都無能為力啊,是爹沒用,是爹沒用呐!”
房間裏,回蕩著的是老者猶如夢囈般的低沉呢喃,催人淚下的話語,一股悲苦,沉痛的氛圍,悄然出現,縈繞。
...
而方遠對房間裏發生的一切,都完全不知。
從他三天前昏迷之後,意識再度蘇醒之時,他便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地方。
四麵八方,都是一片荒蕪,寸草不生的黃土地,有山丘不斷,此起彼伏,入眼皆是觸目驚心的死寂,令他都有些背脊生寒。
空氣裏都透著一股壓抑沉重的氛圍,讓他胸悶不已。
不由自主地,他想要仰頭,打算習慣性地望望天空,放鬆一下緊繃的心弦。
豈料,他一抬頭,那本是有些倦意的瞳孔驟然擴張,震驚之情瞬間驅散了他的疲倦,嘴巴更是張得老大,臉上滿是驚駭欲絕的神情。
“這是!!!”
但見整片天穹之上,被一層漆黑如墨的濃厚黑雲遮蔽,厚厚的雲層,讓整片天地都黯然失色。
黑暗的烏雲當中,似有什麼東西在其中翻滾不息,攪動風雲,可怖猙獰的景象,仿佛滅世末日即將來臨一般。
在方遠的眼中可以看到,這方天穹當中,好像醞釀著某種恐怖的存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開重障,現身世間。
轟隆隆!
黑雲層中猶如悶雷轟鳴的聲響接二連三的響起。
突兀地,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機從天穹之上升騰而起,漸漸地蔓延開來。
虛空中流淌的空氣,都似乎變得粘稠了起來,方遠隻覺得心中宛如壓上了一塊萬斤巨石一般,呼吸都變的艱難了起來。
他有些惘然的看了看四周,低聲喃喃道.
“這到底是哪裏啊.....我怎麼到這種地方來了,我記得我明明還在自己的房間屋頂上,怎麼會突然跑到這種鬼地方來了.....可惡,好像那個時候,有什麼東西,衝進了我的腦袋裏....然後...然後貌似我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