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季節裏杭笐最喜歡夏天,花花草草熱熱鬧鬧,姑娘小夥兒眉來眼去,還有難以計數光怪陸離的好吃的,生機勃勃的氣溫蒸騰得世界充滿愛。杭笐家住在鄰市,動車不過半個小時的路途,讓她拖著殘念賴在帝都抵抗住親爹媽諄諄召喚的,無非是江湖道義救急如救火。
當高貴冷豔的阮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拖著杭笐的大腿,以死相逼以色相誘,百般哀求她出手相救時,杭笐被其淩虐了多年苟延殘喘的虛榮心和複仇欲,“砰”的一下抽芽開花。
一米七五的阮陶不是模特倒是個導演係的高材生,在星光璀璨閃瞎眼的北院念書之餘,全身心投到劇場蹭戲看戲偷偷學人家導戲,偶爾一臉諂媚地和名演員名導演合個影,拿到微博上好騙粉。不知道是精誠所至還是死皮賴臉終於起了作用,文化局辦了個新銳導演戲劇節,阮陶竟然遇佛殺佛地闖進入圍。
這個女人身上流著一半處女座的血,所以臨公演前一個月決定換劇本這種事,杭笐扶著額頭也預料得到。
行走江湖重在義氣,既然攬下了瓷器活,杭笐百折不撓地閉關磨著金剛鑽,時時憋不出思路來上躥下跳著揪頭發。如果沒有尚未泯滅良心的阮導提著大包小包食物時不時趾高氣昂地來探班,以及深夜大排檔偶爾碰上方牧抬杠鬥嘴,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姑娘就要被憋屈死在無盡的寫劇本改劇本和腦力枯竭裏了……好在這樣的日子終於看得到盡頭,敲下初稿的最後一個句號,杭笐頓有涅槃般的升華感。
早上八點半,五個小時前才幻想過自己得以重生的人困頓麵如死灰地爬起來開門。一步邁進來的阮陶怎麼笑怎麼有股周扒皮的意味。
“早點給你帶來了啊,趕緊起來!”阮陶把一兜熱騰騰的食物放在桌子上,熟門熟路地開電腦看劇本,頭也不回地補上一嗓子:“快點!!”
枕頭下麵傳來氣若遊絲的討價還價:“一刻鍾,就一刻鍾……”
“五分鍾。”
“十分鍾……”
“三分鍾!不然早點我給你扔了!”
一坨人形物在床上掙紮了一會,緩慢地爬起來,伴隨著一枚哀傷的眼神一聲哀怨的歎息蠕動進了衛生間。
阮陶揪著一根油條,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兩眼三眼看個八九不離十,刷刷地改了三個錯別字。
“大稿差不多可以了,上午再順一遍情節,改改語病,下午拿去打印完就可以操練起來了。”女王大人不喜不怒地點點頭,咬了一口油條。
“那個,大王,”杭笐捧著幹淨厚實的毛巾扭出來,努力把一雙黑眼圈睜得楚楚可憐,一臉諂媚地小心試探,“下午我就不用……”
“你、說、呢?”女王大人轉過頭來,笑得嫵媚明豔動人心魄。
杭笐隻覺得莫名的殺氣,哽咽著縮了縮脖子:“茶蛋給我吃。”
阮陶看也不看地把手裏半根油條扔了過去。
方牧近來在醞釀新專輯的創作,通告接的不多,光天化日還有閑工夫自己溜達著去找好友安於野取譜子。十多年前的方牧和安於野是一樣子的搖滾青年,整日憤怒且熱淚盈眶,他善於譜曲,安於野長於作詞,兩人狼狽為奸,迷倒的青春小少女千千萬。畢業的時候方牧繼續背著吉他,而安於野卻撞上了命中桃花劫,從此金盆洗手作羹湯,留校做了老師,如今女兒都快到了早戀的年紀。因為沾著方牧,安於野算是一隻腳踏在講台上一隻腳踩著娛樂圈,喝酒吹牛時一個不留神,被方牧坑去了好幾首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