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上)(1 / 1)

毛巾廠的大禮堂重新熱鬧和擁擠,第一場芭蕾舞劇《白毛女》安排在這裏上演。對於廠裏的人們來說,是一次娛樂的盛會,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看過一場電影,沒有看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演出,因此,那天下午,就有人早早地占據了會場裏的椅子,連晚飯也是家人送來的。不過前兩派的座位是不允許亂坐的,那是給革委會領導們預留的。

建軍吃過午飯就和王成他們去會場占位子,本來他們都想給自家人多占一點位子,但是會場裏的革命小將隻讓他們一人多占一個位置。他們沒辦法。建軍雖然擔心母親和弟弟總有一個人會沒座位,也沒辦法。不是周末,父親還未回家,他不需要再多操一份心。因為知道一個下午會是一種漫長的等待,所有建軍帶了不少小人書,到了會場,他給王成、大慶、還有三疤子等夥伴一個人分發一本翻看。大慶在那裏隻看了一會,就嘟囔,幾點了,怎麼還開演?一會,他又抱怨肚子餓了,家裏人怎麼還不送飯來。王成說,你耐心一點,好不好?大慶說,早知道這樣急死人,還不如在家睡覺。三疤子湊過來說,你要是在家睡覺,就看不到許惠娟表演了?他說著轉頭看看周圍,用一隻手蓋住一半嘴巴,神神秘秘地說,告訴你們,你們知不知道,那個許惠娟扮演的喜兒又妖又騷?保證好多男人看了口水都會流下來。他嘻嘻笑著。王成說,你怎麼知道的?大慶卻點點頭說,那個女的本來就好騷的。三疤子說,我當然知道,我家一個表舅在市委裏麵,他看過他們彩排,他來我家喝酒,酒喝多了講出來的。他還說,蕪湖怎麼就沒這麼漂亮的女的,還說和她搞一次死也日他媽的值。王成說,你表舅也真他媽流氓。三疤子不服氣說,我表舅不是流氓,是勞動人民。大慶說,你不是說,他是市委裏麵的嗎?還是勞動人民?三疤子說,他是市委的,不過他是裏麵掃地的。王成和大慶就笑了。三疤子說,你們笑什麼?掃地本來就是勞動人民。

建軍覺得他們的對話極其無聊,也極其惡心,他差點為了維護許惠娟的名聲和夥伴們發生爭執,不過,他壓製住自己的情緒,兩眼盯著前麵舞台上拉上的厚重懸垂的深紅色的布幕,前幾天和許惠娟單獨在準備車間相處的情形,那微妙的感覺,他們是無從體會,想到這些,建軍心裏上獲得一種優越,他不屑與他們爭執。有人在身後拍了一下他的肩頭,回頭,建國手裏端著一隻大瓷缸站在他身後。媽媽呢?建軍問。建國說,她等會來,她在洗衣服。建軍接過瓷缸,揭開蓋子,裏麵有荷包蛋和紅燒肉,還有蔬菜。大慶已探過頭說,有什麼好吃的,給我幹一點。王成拉住他,說,一天到晚饞的要命,別把鼻涕掉到他碗裏。大慶說,誰他媽饞,老子不就望一眼。悻悻地坐下,很響地吸了一下鼻子。建軍本來想給大慶遞一塊紅燒肉,看到他的鼻涕就打消了念頭。他埋頭吃飯。建國坐在他身邊翻看小人書。那時,一些人陸續走進禮堂,家長們都帶來了晚飯,夥伴們手裏端著瓷缸吃起來。建軍的母親也來了,建軍要讓座,他母親將建國抱起來,讓他坐到自己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