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居住的地方是府內比較偏僻的一個小院落,叫蒼鬆園。定北王是個孝順之人,本來是不願讓母親居住到那樣清冷的院落中,但太夫人卻執意要居住在裏麵,最後定北王自然還是服了軟,答應了母親的請求。太夫人之所以堅持要搬到僻靜的院落中居住,主要是為了讓媳婦,也就是程夫人能夠心無旁騖的執家。不少家族中都常會有婆媳之間的矛盾,太夫人是盧大學士的嫡女,自幼便喜讀各家通誌,一直以來便被外人稱為“才女”,是一個很懂得為人處世之道的睿智女子。
奇陌回到蒼鬆園之後,便接替了原本守在老太太身邊的丫鬟,靜靜的立在老太太身後。老太太是不睡午覺的,不再掌理府中事務之後,她便除了每日要出外走幾步鍛煉鍛煉身子以外,更多時間都留在房內讀書練字,或是誦讀佛經。
老太太今年已是六十有八的高齡,但除了發色有些斑白,臉上有一些明顯的皺紋以外,麵色倒是紅潤,精神矍鑠,目光炯炯,絲毫沒有顯出半分的老態。
眼下,老太太正手持一隻狼毫筆,在宣紙上寫著大字,不愧是活了好幾十年的才女,她的字體蒼勁有力,極為工整。其實,奇陌是明日上午才當值,但是在她同董筱雨一起吃午飯的時候,有婆子過來告訴她:老太太下午要練字,讓她盡早返回。老太太寫字的時候,最喜歡奇陌在一旁為其調墨。
“唉,果然是三天不練手藝生,這字啊,就得天天都練呢。”老太太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斂了斂,發出了一聲歎息。
“怎麼會呢?奴婢倒是覺得,太夫人的字始終是那麼有力,那麼好看。”奇陌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雖然是討好的話語,但說得不帶一絲諂媚的味道。
“知道為什麼我下午又突然想練練字了麼?”老太太一手持筆,一手撩袖,繼續在宣紙上寫著大字,她寫的是“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等字,是《尚書》裏麵的內容。
“回太夫人,婢子猜不透。”奇陌輕輕的回了一句。
“沒事,你是個機靈的人兒。但說無妨,你服侍了我這麼多年,還會猜不到?”老太太轉過頭,抿著嘴笑看著奇陌。
“那婢子便瞎猜幾句了,莫不是……因為那個昨日才入府,力氣頗大的粗使丫鬟?”單從老太太突然使人喚她回院子伺候這件事情,奇陌就動過腦筋,想來想去這上午也就這一件事情。因為那個雨兒丫鬟搬運家具的時候,幾乎全府的下人都是看到了的,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嗬嗬,我說你就是個鬼靈精,你還說你猜不透?隻是,左不過是一個粗使丫鬟而已,可才入府就能讓這府裏上上下下的人都討論,連我這老婆子都知道了,倒也算是頭一遭。”
“太夫人您太自謙了,這府裏上上下下,還有哪件事兒是您不知道的。”奇陌輕笑著,這話說得老太太心裏頭還是很舒服的。
“要真如你所說的,那我還不成老妖怪了?”老太太打趣了一句,隨即問道:“那丫鬟怎麼樣?我聽說你上午一直跟她在一起,倒是沒想到你會跟一個新入府的丫鬟如此投緣。我是聽說那丫鬟長得很標誌,力氣又大,比別的粗使丫鬟和婆子還能幹……這樣稀奇的人,倒是從來沒聽說過,我倒還是不信的。”
“回太夫人,那丫鬟……確實是有十二分的秀麗。”奇陌從實回答,“即便跟往些年裏,從宮中送到咱們府上的秀女們相比,都是絲毫不遜色。隻是她年紀還小了點,隻有十來歲出頭,身姿未展。”
“哦?”老太太眉頭擰了起來:“我原本還以為,那種氣力又打,又生得貌美的女子隻是在那些說書人口中才有,不想咱們府上居然真的能出一個,我倒是好奇了。”說著,她又歎了口氣:“……不過,那就麻煩了。”
“太夫人……”奇陌小聲道:“婢子跟那丫鬟聊了不少,看她不像是個有心……攀高枝兒的,她還說了句寧為窮苦妻,不做富貴妾的話。”
“……寧為窮苦妻,不做富貴妾?”老太太嘿嘿一笑:“倒是頗有趣,你是個聰明的人兒,想來能把你都騙過去的粗使丫鬟,倒是不會有的。”
奇陌恭敬的垂首:“太夫人,但婢子認為,夫人不會遂了她的願……”
“你們夫人呀……她倒是也多了一份心思,這樣的丫鬟不管有沒有那等子想法,買進府中都是有風險的。依我看啊,她其實偶爾消停一點也好。”老太太又道:“她是有意安插那丫鬟去濤兒的院子裏吧?”
“是,而且夫人還是當著大少奶奶的麵兒如此暗示的……”
“唉,她如此行事,也不怕濤兒媳婦心存不滿?那丫鬟沒有答應吧?”
“回太夫人的話,那個丫鬟根本沒聽懂,倒是什麼話也沒有接。”
“哈哈哈哈……”老太太發出了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