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客棧重逢(2 / 2)

是庚年和那男人來了。

庚年提了馬燈在元朋臉上晃了晃,伸手摸摸。

“還燙熱得不行。”

“鬼知道你們幹什麼,什麼不好馱,馱兩塊冰,人不穿衣服給冰穿了,裹了一層又一層,我還當是兩砣金子哩。”

“你懂什麼?”庚年說。

“是弄不懂,怪怪的,你們怪怪的,誰弄得懂?你走就是,你一個人走就是,他昏迷不醒這不正好是你脫身的時候?”

“你別跟我說這個行不行?”庚年叫了起來。

“他一時半刻醒不過來,你怕他聽了去是不?”那男人說。

“傷成這樣,病成這樣他一時半刻能醒過來?成仙了喔!”那男人又說。

庚年說:“我們不說那事了好不?就當我沒說過。”

男人說:“說出嘴的話潑出去的水,收得回的嗎?”

庚年掏出煙管:“抽口煙,我們抽口煙。”

“抽我的,我這煙好。”

庚年說:“你這人不壞。”

他們真就在那抽起煙來,吞雲吐霧。屋子不大,屋子裏很快成了一截煙囪。終於元朋憋不住了,他裝不下去了。那煙嗆人,他能挺得住那煙?他隻好咳了兩聲,扭扭頭睜開眼。

“啊啊!”庚年叫著,“你醒了哇,你醒了!”

元朋裝糊塗,他說:“呀!?我怎麼在這?!你怎麼在這?!”

“是這位兄弟救了你,他說你倒在路上他救了你。”

“噢噢!”

“你還不謝人家,趕快謝人家!”

元朋真就朝那人鞠了個躬又鞠一個躬,他一連鞠了三個。鞠第三個躬時他突然像彎曲的竹片那麼彈跳起老高。他想起那兩砣冰,那才是最最重要的東西,他怎麼把那事給忘了?他們就是為這兩砣冰來的呀。

他跑到院子裏,馬還在,衣服一件不少,衣服不正穿在自己身上能少?背簍也還在,可背簍空空的。

“冰呢!?冰呢!?”他喊。

庚年說:“你別急!”

元朋真急了,元朋像看個仇人般盯了那男人看:“冰呢?你把冰弄哪去了?!”

庚年說:“你別這麼對人家,人家救過你。”

“可他把我的冰弄沒了。”

那男人笑了,那男人說:“我還真差點把那冰給丟在路邊,我想想弄這東西或許有弄這東西的道理,就弄了回來。”

元朋又扭頭往四下裏看:“我怎麼沒看見?”

庚年說:“你放心,東西在,東西好好的。”

元朋又那麼看。院裏有兩棵樹,一方磨,還有一眼井,再就是井上的那轆轆……他沒看見冰的影影。

“哈哈。”那男人又笑了,“我說你們怪吧,就是怪,把個冰當命根子。”

“哈哈!”庚年也笑了起來,他是讓元朋那神態惹笑的。

“人家說你怪你還笑,人家急成這樣你還笑?”元朋說。

庚年走到井邊,他擺弄那轆轆,轆轆“咯吱咯吱”地響,井繩繞了一圈又繞一圈。

元朋想,搞什麼名堂?他搞什麼名堂呢?後來他就看見那隻木桶了,他弄不明白庚年拎桶井水幹什麼。

“你拎水幹什麼?”

“你看!”

元朋舉了馬燈湊近那桶,看不清桶裏東西,他探手,指尖涼涼。冰哩!是冰哩!

“冰!?”他口裏跳出驚喜。

庚年咧嘴笑笑:“你說是什麼?不是冰是什麼?……我找到這,鬼知道我怎麼找到這,見你在床上,冰放在院子裏,那東西能那麼放在院子裏嗎?放放就放沒了。”

“我就把它放到井底了,井底涼,井底它化不了。”庚年說。

元朋很高興,他想笑笑,可他沒笑。他說:“走吧!還不知道來得及不?”

庚年說:“你能走嗎?”

元朋沒吭聲,元朋又朝那男人鞠了個躬。

“你看這麼點小事你老謝個什麼?”那男人說。

“天黑了,天這麼黑你們怎麼能走,我看你們歇一晚再走……”那男人說。

元朋將冰放入簍裏,他又要脫衣服。

“要死哦,你脫衣,你不要命了?”庚年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包住兩砣冰。然後他們準備趕路。臨走時庚年從兜裏摸出一塊銀洋。他把那白亮東西遞給那男人。

男人沒接,男人說:“我不能收你的錢。我不能。”

“謝你幫助我們。”庚年說。

“舉手之勞的事,我不能收你東西。”那男人的語氣很堅決。

庚年說:“你是好人!”他有些感動,他竟然被感動得鼻子酸酸,他扭過頭去,看見元朋已經走遠,庚年打馬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