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年哪也沒去,庚年就在那棵樹上。他弄幹柴,就想起在家時弄柴的情形。他要不想就好了,可他管不住自己。他幾次想不想,可那情形老在眼前晃。還有就是一個人獨處時,他那願望愈加強烈。獨自一人時和跟隊伍在一起時不一樣,容易胡思亂想。一個人時他甚至羨慕一草一木那種自由,更別說鳥和那些在林子間躥走的小獸了。它們多自由自在!它們多好!鬼知道怎麼了,一個人的時候和與大家在一起就是不一樣。
他正想著,突然看見元朋走出那地方,他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元朋這麼快就醒了。他想喊元朋,不知怎麼聲跳到喉嚨眼又吞了回去。他聽到元朋在喊他,他沒吭聲。元朋滿世界找他時,他就蜷縮在那攤濃蔭裏。
元朋看不見他,他卻能清清楚楚看清那邊的一切。元朋根本沒想到庚年會在那,他再怎麼樣都想不到庚年會爬上那棵大樹躲在樹蔭裏。
庚年看著元朋從山峽那邊離去。
這怪不得我。他想。那麼想著,庚年長長歎了口氣,他弄不清自己為什麼老要歎氣。
他從樹上爬下來,走到那匹馬身邊,伸出巴掌拍了拍馬頭。
“這怪不得我,是不?”他跟馬說。
他看見馬眼裏的自己了。馬大睜著的眼睛像一麵奇怪的鏡子,他看見自己在馬眼裏的樣子怪模怪樣。
“看你!在你眼裏我就是那麼個模樣?”他說。
“你看扁我了,你看扁了我,連你都看扁我呀,你為什麼看扁我?”他說。
庚年突然收了聲沉默下來,黑陰了一張臉,他知道馬為什麼看扁他。他把韁繩猛地拉了一下,馬頭就側了過去。
“畜生,你這畜生!”庚年對馬說,“這怪不得我,不是嗎?難道不是嗎?
你都看見的,這不能怪我。”
他拾起那根煙管,把
那黑糊的煙絲猛往裏塞了
一通點著
了,吧唧吧
唧大口大口吸
了起來。他想元朋這時候一定走遠了,他想他現在可以動身了。
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想:我把自己的心當作一塊石頭了,我什麼都不想了,我隻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