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想親眼看一場戰鬥,”她說,“哪怕隔得遠遠的。我最想看‘切爾諾阿爾法’和怪獸戰鬥。”

“有錄像帶。”金海說。

“有,”她回複道,“但是那不一樣。”

她站起來,說:“好了,走吧。”

他們經北邊的斜坡走到駁船碼頭,那裏有幾個低級別技術人員在重新粉刷裝載機。再往前走是一個機庫,庫門正開著。他們慢慢走近,技術人員瞥了他們一眼。一個年紀比金海大一倍的紅發女士打量著他們。

“兩個亂跑的學員,”紅發女士說,“達爾格倫,玲,好好看看吧。他們可不常跑出自己的地盤兒。”說罷,又笑著對金海和小維說,“你們倆找什麼呢?”

“我們迷路了。”金海說,“我原想,與其繞一大圈走到前麵,不如穿過公共區域走回去。”

“瞧你說的,”女士說,“你了解機甲裝備用地嗎?你會在這兒迷路的。”

“我在香港穹頂長大,”他說,“到現在為止,我一半的人生都是在機甲裝備用地度過的。”

“看不出來呀。還是個‘穹頂的搗蛋鬼’呢?”

“沒有搗蛋鬼的穹頂是不完整的。”他說。

女士聳聳肩,說:“讓你們走也無妨。門在那邊,出門右轉。”

“謝謝你,女士。”金海說。

“你駕駛著高大的機甲時能想起來我們這些底層的人就好了,”她說,“還有,小心點兒——我相信你不會輕易被打倒的。”

“我記住了,女士。”金海說,“我們會小心的。”

他們穿過一排排電力槽、運輸工具的火車、護航的軍隊、飛機的升降梯、重型裝甲車,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輔助設施和車輛,有的設備看起來還很新,有的則比較陳舊,放在傳送帶上接受維修護理。他們路過一個巨大的機甲頭部束頸器,一群人在上麵忙活著。

“這是什麼地方?”小維問道。

“機甲裝備用地,”他說,“這裏負責存放和維修除了機甲獵人以外的所有東西。機甲獵人需要數以噸計的輔助設備。剛才那個頭部束頸器可能就是‘狂戰士克羅諾斯’發瘋的時候砸壞的。”

“這裏的人一直在看著我們。”她說。

“自然點兒。”他說,“有人看著你,你就衝他點頭。沒事的。”

“好。”

他們走到機庫後麵,看見了紅發女士說的那扇門。

順利闖過一關。但是接下來的挑戰更艱難。

門一下子就開了,門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來吧。”他說。

正如那位女士所言,長長的走廊盡頭分出了好幾個岔口,還有一條特別狹窄的通道,通向穹頂核心基礎設施的不同區域。當然,不是能源中心之類的地方——但是這裏負責穹頂各區域的空氣流通和循環、進行廢水處理以及控製各種冷卻係統,讓穹頂不會因為使用多種能源而遭受異常的高溫。

金海的目標不是這些。蒙嶼蘭穹頂和香港穹頂的場地設計當然不完全一樣,並且,現在他對香港穹頂的記憶也不是百分之百可靠,但是他們的目標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不太可能會遺漏。

“啊,”他終於找到了,他們走近另一扇門,“就是這兒了。”

“我們在哪兒?”小維問道。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我希望。”他說。

這扇門通向另一個機庫,比剛才那個大得多,這是一個比他在香港穹頂看到的還要宏偉的洞穴。頭上的燈光很昏暗,但是他們順著通道往裏走,燈光越來越亮,金海能辨認出一些形狀了。

“機甲獵人的部件,”小維說,“替換品?模型機?”

“兩者皆是。”金海說,“歡迎來到機甲備用區。”

“真棒,”她說,“哇!”

他們穿過一列列擺放整齊的巨型機甲零部件——這邊放著一隻巨大的組裝好的手臂,那邊是一個巨型發動機,可以拉動在機甲內部充當肌腱的電纜。

沿著天花板吊著一圈起重機和頭部束頸器,它們緊緊懸掛在一條軌道上,軌道和天花板一起通向更高處。

“不同零件通過這個傳輸係統到達海灣的各個區域,”他說,“如果‘複仇流浪者’需要幾根新的手指或其他零件,那些手指什麼的就在這裏重新組裝,然後傳輸上去。”

“我們到底要找什麼?”小維問道。

他們走到一間房間的後門,金海說:“就在那兒。”

“боже мой。(我的天哪。)”她喃喃道。

金海見過來自墨西哥古老的奧爾梅克文化手工製品。奧爾梅克人喜歡雕刻巨型雕像。但是他們不雕刻整個人像,隻刻人的頭部——巨大的石質人頭。在這幽暗的地方,眼前的場景讓他想起了這個故事,不過,他現在看到的頭,比任何奧爾梅克人雕刻的頭都更巨大。

“控製艙。”小維說。

“對,”他接上話,“我原本還不太確定。以前在香港的時候,部隊很少有備用的控製艙,因為那時候條件比較艱苦,經費少得可憐,用得很節省。現在的部隊可有錢多了,所以我大膽地猜測了一下。”他朝其中一個控製艙揚了揚下巴,說,“那就是我們要找的。”

“‘狂戰士克羅諾斯’。”她說。

“沒錯。”

“那……現在我們怎麼做?”她問。

“進去。”

他們爬上頭的一端,鑽進了前艙。

裏麵黑蒙蒙一片。隻有電池驅動的子係統還在運轉,所以唯一的光就來自這個機甲獵人的“臉”,還有控製麵板上的幾盞發光二極管。

“我現在好像懂了。”小維說,“你覺得他們把頭換了。”

“對。”金海肯定了她的猜測,“這個控製艙就是我們全員進入的那個,就是這兒。而另一個頭之前就放在這裏,一定是有人趁人不備,將怪獸攻擊的場景上傳到那個控製艙裏。夜深人靜時,他們就把機甲頭部調換——把受到破壞的頭傳送上去,換下這個。”

“監控係統不會發現嗎?畢竟這麼巨大的兩個頭在穹頂內移動?”

“傳送係統是獨立係統,”他說,“這樣移動部件肯定會在什麼地方留下記錄,不過如果你晚上進入穹頂,你會發現很多物體在移動。大部分是機械自動移動,而控製艙又在那麼高的地方。也許的確有人下令將兩個頭部調換,但是沒有人會對此起疑。他們怎麼會懷疑呢?眼前就有現成的嫌疑人。咱們倆。”

“我們怎麼證明?”

“像我剛才說的,隻要想找,就一定能找到記錄。”

“那我們怎麼才能找到記錄?”小維問。

“你知道我們可以求助於誰嗎?”他問。

小維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蘭伯特長官,”他說,“權將軍。隻要是管理這個地方的人都行。”

“如果他們就是背後主謀呢?”小維問,“如果他們中有人想陷害我們呢?”

“我們不是偵探,小維。我們不應該再扮演偵探的角色了。”

小維的表情一開始像是想攻擊金海,但隨後她閉上了雙眼。

“這樣不能洗脫我們的嫌疑,”她說,“我們現在能站在這裏,就說明了我們有完成這件事的能力——包括移動控製艙什麼的。有人精心布了這個局想陷害我們。”

“但我們沒做過。”他說,“清者自清。”

“你比我對人性更有信心。”小維說,“我很害怕,你知道嗎?”

金海點頭,說:“你當然可以害怕。”

她靜靜地走到一旁,目視前方。他一開始並不理解,然後他發現她站的地方正是駕駛員會站的地方。

“我一直夢想著能進入控製艙,”她說,“我已經期盼了太久太久……”她歎了口氣,“你說得對。我們應該去找森真子。如果她也參與了,那麼我們橫豎都逃不掉。”

有什麼東西從駕駛艙上方掉了下來,敲擊艙麵發出清脆的金屬聲,撞到地麵反彈了幾次。那是一個大約一英尺長的銀色毒氣罐。金海疑惑地盯著這個罐子,但是小維一把抓住他,把他往梯子推,嘴裏一邊用俄語咒罵著。

金海聞到了某種奇特的味道,感覺似曾相識。他深呼吸了一下,嚐試屏住呼吸。但他既然能聞出味道來,說明此時屏住呼吸為時已晚。控製艙突然變得越來越小,周圍也越來越暗。控製艙縮到和他的頭差不多大,又變得比他的頭還小,這時,他的意識倏忽一下消失了,像有人用沾了水的手掐滅了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