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太安·步生蓮 086章 那朵叫報複的花(1 / 2)

隻要在太安天,隻要在唐虞的結界裏,蓮霧即使不願意獨活都是一件難事,這是唐虞的想法,很符合他一貫的思維。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想當然的發展,因為心思最難以預料,不願意為任何力量所屈服也不願意為任何力量所掌握,它是自由的,說的就是蓮霧。

唐虞曆經再多的事情,性子裏最本質的一層從沒有改變過,他相信慈悲相信寬容更相信這些力量能夠將所有的一切變得更美好,這沒有錯甚至是件很光明的事情,但是最不可容忍的是他強行將自己的想法灌輸給別人並一廂情願地認為蓮霧也是這麼想的。

羅揭已經赴了天劫,雖說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但是仍舊是他們作為神君義不容辭的責任。

撐天的鼎柱若是塌下一方,輕則生靈塗炭,重則自天尊創世以來所有的努力都會化為泡影。羅揭以真身補了鼎柱缺口以魂魄穩了鼎柱平衡,即便有救那也是不能救下來的,何況已經過了這麼多時辰,羅揭早和鼎柱化為一體。

蓮霧傷心再正常不過,哭一哭鬧一鬧也可以容忍,等到她冷靜下來就會想清楚這其中的原委並能夠化悲憤為力量,堅強勇敢地活下去。

這是唐虞的想法,很正經很積極,同樣的也很殘酷。

他離開的那天正值一個秋日的晚上,天邊有大朵霞光燦燦的雲,霞光燦燦裏鳴蒼花竟然提前一個時辰次第開放。霜雪似的花擦過重重殿宇隨風而來,一時間擠滿了碧苔池。

蓮霧一身紅裙安穩地立在水裏,頭上挽了個髻別著一支竹釵,聽聞羅揭花了數個晚上才精心雕琢出和她最相配的一支,她一直戴在頭上片刻都沒有放下。唐虞看著她消瘦的背影神色黯然,撇開眼卻又舍不得,就這麼在自虐中不可自拔。

公主早就等得不耐煩,差使仙侍催促了三四遍,他這才長歎一聲下了結界將蓮霧困在碧苔池中等他回來再作交代。紅裙子的姑娘一直沒說話,手裏握著羅揭留下的包袱,也不過幾件衣服卻一直捧在掌心裏。

唐虞踩著滿地的鳴蒼花離開了太安天,他曾回頭望過蓮霧一眼,也許是不安也許是有所察覺。月色散在布滿鳴蒼花的碧苔池上如霰飛散,蓮霧幾乎一瞬白頭。

再後來就是唐虞跟著公主到天帝麵前請罪,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這個罪請的這麼誠懇是為了什麼,隻是覺得越誠懇似乎內心更加好受一些,那時候他不過以為是深刻認識到他在應下婚約之後不能很好地遵守約定的錯誤而滿含愧疚。

天帝隻是說落了他幾句並沒有落到實處,唐虞在天界的口碑太好,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樣的個性當父親的哪裏不清楚,所以唐虞一時意亂情迷和一個女仙有什麼這件事情的真實性有待考證。當然他也不能真的派幾個神仙去考證考證,象征性地罰一罰也就結束了。

於是就有了唐虞被軟禁在九重天長達一年的處罰,說是軟禁其實如有蒙所說,不過是活動的範圍小了一點,其他的天帝待唐虞如上賓。

一年的時間對於一位神君來說真的是太過短暫,唐虞在軟禁結束後又在九重天待了幾日,也不曉得走的那一天忽然想起什麼,招呼也沒和天帝打一聲,騰了比平時快上數倍的雲一路回了十二天。

由此可見那一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是多麼真實又發自肺腑的感歎。

唐虞想見蓮霧,可又害怕看到蓮霧之後明白她想見的並不是他,唐虞貴在坦誠可這個時候他才明白事事坦誠是一件多麼叫人傷心的事情,他曾經把蓮霧傷害的多麼的深切。

他終於明白太安天裏的那些謠言,他明明知道羅揭和蓮霧不可能發生什麼可還是忍不住一遍遍去想,一遍遍去想的同時還告訴自己學著去寬恕。

其實不過是嫉妒,一遍又一遍的嫉妒,他用著寬恕的名號容忍著嫉妒在他心裏生根發芽開出邪惡的花,最終應下和公主的婚約。

是那朵叫報複的花,披著寬恕的外衣叫他沒法清楚地認識自己。

他親手栽種了它如今終於可以親手掐死它,所以他需要去見蓮霧,去坦誠自己的罪接受自己的罰。他想去見蓮霧,可惜,蓮霧並不想見到他。

唐虞最終明白過來的事情,都是真的。

碧苔池裏的水早就枯的見底,四分五裂,他一年前留下的結界還在,結界裏的姑娘也還在,唯一不同的是那位姑娘的魂魄已經不在了。

蓮霧還是一年前那件紅裙子,紅的叫唐虞瞬間落淚的裙子,裙子上還蓋著羅揭曾經的一件外袍被她緊緊地抱著,唇邊有笑腳下有足有死氣安靜地躺在池底,如此鮮明的對比叫唐虞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