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心裏忽然冒出這句時,楊睿正身在美國芝加哥的凱悅酒店——
窗外,被譽為“壯麗一英裏”的密歇根大道,作為整座城市最繁華的一個區域,附近的夜色美不勝收。燈火通明的摩天大樓靜靜佇立在廣袤天際下,雄偉的天際線被高樓頂上的射燈勾出,流暢而闊氣。車流穿梭,碎影旖旎。正值初夏,溫度宜人,連天邊的星星都顯得格外調皮。
又是一個六年匆匆逝去,棄商從醫的他早過而立,身形依舊挺秀,於英俊之外更多了幾分淡泊從容。
眸光掠過窗外的燈火輝煌,連續參加了三天會議,幾乎沒有時間去芝加哥到處走走看看。忙碌到一定程度後忽而閑下來,人很容易生出一種難以抗拒的疲倦。此時此刻,楊睿就是這種狀態。這種時候,最合適做的莫過於端一杯舒緩情緒的紅酒,慢慢回憶些早已沉澱得如同晶石般堅固的回憶——
對他而言,遠在地球另一端的蘇小涼就是這份記憶的全部。
從Y城回到悉尼,他一路恍恍惚惚,總覺得自己像在噩夢中。然而,真正站在那座差不多搬進去六年卻極少留宿的別墅前時,楊睿猛然意識到一切都已結束,徹徹底底的結束。他所有的努力掙紮,和蘇小涼失而複得的美好都像一個美麗的肥皂泡,幻滅得連痕跡都找不到。或許,隻有手腕上那道割裂愈合的疤痕才能證明一切曾真實的發生過。
聰睿如他,自然清楚接下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守本分的過日子,即便度日如年。
所以,他不再反叛,不再抗拒,幾乎是用最順從溫和的態度重新開始在悉尼的生活。隻不過,當於安娜欣喜非常的買來據說是目前世界上最有效的除疤液,希望抹去他手腕上一直沒消的疤痕時,他拒絕了,斷然的拒絕了。
那道整齊而凸起的疤痕,是他賴以寬慰內心的證明,是陪伴他此生的回憶——
因此,他從沒想過讓它消失。
身體上的疤痕尚能平複修整,心靈的裂縫卻任何靈丹妙藥也治愈不了。
疤,不過是他內心創傷的外在存在罷了。
他要留著它,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
綿密如絲的懷念一複一日,楊睿卻始終都不曾去探聽蘇小涼的消息,他相信,沒有自己的幹預,她的生活或許會更好。隻是,他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去一次冰島,那兒的落日長圓,那兒的銀裝素裹,他通通熟悉到像自己家裏一樣——
隻有他和老天知道,那裏,曾差一點就成為他幸福的歸宿。
“Daddy,看我的新裙子,it/is/blue,好看嗎?”
奶聲奶氣的童音打斷楊睿泛泛如海的思緒,他轉身,眸色溫柔,惆悵縈繞的麵龐頓時飄出寵溺的笑。
一團粉藍蹦蹦跳跳的靠近,粉雕玉琢般的小臉,裸/露在外的小手小腳雪白圓潤,一對葡萄那般晶瑩剔透的眼睛像天空中最璀璨的兩顆星星。她揚起下頜注視比自己高太多的父親,撒嬌似的張開雙臂,可愛靈動的模樣足足令人生出一股憐愛。楊睿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高腳酒杯順勢蹲下,很快將她攬入懷裏,柔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