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一宿無夢,在異國的第一個夜晚,蘇小涼睡得格外的沉。
次日清晨起了個大早,匆匆用過早餐後兩人便搭班車前往藍湖。太陽亮堂堂的懸掛,雷克雅未克的空氣清新得令人發自肺腑的愉悅和歡喜。一路上,火山熔岩此起彼伏,時不時還能看到雪山。兩麵山峰呈現出嬌豔的粉紫,廣袤純藍的天空下,四處可見煙霧一樣的水氣從地麵嫋嫋升騰。沉浸在如此奇異的景象中,蘇小涼和夏晨一路談笑,時間過得飛快。
下了車,門口一塊薄板上的Blue/Lagoon字樣提醒他們已經到達目的地。
四處都是熔岩地,黑色的焦土曝露在陽光下閃耀出黑而亮的光芒,遊人不多,頗有幾分荒涼的意味。
向裏走了百餘米便看到一汪藍得純粹的湖水,它像一顆巨大的眼淚,獨自在這方世界中靜默了千百年。
藍色,是蘇小涼的最愛,也是曾經楊睿的最愛——
似平和,亦華貴,似淡然,又妖嬈。
怔怔望向那一塊藍得想讓人掉眼淚的湖,她靠近湖畔,手尚未伸出便已感覺到刺骨的沁心之寒。
夏晨寸步不離的守在旁邊,從不懷疑自己決定的他瞧見蘇小涼的哀傷眉眼,忽然覺得他們來這裏好像錯了——
就像現在,蹲在湖畔的她披散著一頭柔順的發,白衣勝雪,明眸皓齒間溢動的憂思仿佛比湖水還要深邃,明明近在自己伸手就能觸及的地方,這抹身影卻好像那麼的遠。他甚至覺得隻要自己一個不留神,她就會縱身跳入這汪極寒的湖,把芳魂留在這個她本來打算托付一生的異國他鄉。
可是,他更清楚的是,自己除開沉默,什麼都不合適說——
如果說來冰島是一場憑吊的話,他相信蘇小涼更願意她的憑吊進行得私密而自我。
即便有人能分享,那也隻有遠在南半球的楊睿。
矛盾的是,他又覺得有些話在心底如水似的洇散,已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
“我們去泡溫泉吧。”
兩顆淚珠滴入湖水,蘇小涼從平靜如鏡的湖麵看到夏晨的倒影和那對飽含擔憂的眼睛,歉意油然而生。
就算來這兒是為了悼念永遠失去的愛情,她也不應該忽略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
他的不離不棄,她懂。
長身玉立的夏晨沒有動彈,隻是輕輕執起她冰冷的手放在胸口,溫柔而堅定道:
“來這裏之前我想過這一趟旅遊之後你會開始學著放下,不過很顯然,我的念頭過於自私…”
“你沒有自私。”眸內的水霧逐漸散去,蘇小涼大驚——
如果他還算自私,這個世界上可能就沒有不自私的人了。
“別急,聽我說完…”夏晨微翹唇角,眉梢眼底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溫潤平和:
“不論你相不相信,其實我懂你。所以,我了解你們那段長達十餘年的感情要徹底忘記絕無可能,將心比心,換作我,我也不可能全盤放下。還記得你曾說過一句話,那就是不管這個世界有多大,你對他的愛和他對你的愛都隻能存在於世界之外的地方。所以我想要說的是,你可以把給他的愛全部保留,保留在這個世界之外的地方,那麼在這個世界之內的空間,請把給你的愛留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