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知道,她的麵容和聲音都毀了。
容淺最終沒有親自去見離墨,而是讓瑤光拿著鳳血草去救他。
本來,她便是頂著瑤光的名一直陪著離墨,如今,她這種樣子更不可能見他。
他說過,他的眼睛若再能看見,他希望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她。
可是,她卻不能讓他看見她現在醜陋的模樣!
容淺悄悄躲在遠處,看著瑤光將鳳血草送到離墨麵前。
離墨此時似乎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甚至連話都無法說了。
但他還是憑著感覺,理解了瑤光的意思,服下了那株鳳血草。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那雙漆黑的眸子漸漸又有了往夕的神采。
許是太久未見過光,一時無法適應,離墨半眯著眸,輕眨了許久,才終於睜了開來。
眼中,映入的是一張滿含著驚喜笑顏的臉。
容淺可以看見他麵上浮起的一絲詫然,看著眼前的瑤光微微皺了皺,半晌,才似疑問般地開了口:“你……”
“神君,我是瑤光,你不認得了麼?”瑤光已是先打斷了他,有些喜不自禁道:“太好了!你終於複原了!”
離墨隻靜靜打量著她,似在沉思著什麼,又轉眸不經意地看了看四周,似在尋找著什麼般。
容淺瞧見他的目光快要望過來,忙往樹後一閃,有些驚惶地躲了起來。
背靠著樹,心卻禁不住一陣繃緊的亂跳。
他……是在找她麼?
不……應該不可能的……他根本不知道一直以來陪在他身邊的是她,因為,她告訴他,她是瑤光。
而且,瑤光與她的聲音相差並不大,他也應該分不出的。
所以,他不會知道她的存在……
不會知道……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好起來了。
隻是,為什麼心還是會這麼失落,會這麼……痛?
“神君,你在看什麼?”瑤光似察覺到什麼,輕蹙著眉問了一句。
離墨收回目光看著她,然後淡淡笑了笑,搖搖頭:“沒什麼……說起來,你剛才給我服下的是什麼?”
“是火焰聖山的鳳血草,聽說能除去你體內的魔障,所以我才去采摘了來給,沒想到真的有用。”瑤光已照著容淺所說,一一回答。
“……火焰聖山?”離墨怔了一下,眉目斂起,眸中神色愈加複雜起來。
容淺沒有再繼續停留,隻是默默地走開。
秋風蕭瑟,容淺獨立一人靜靜靜倚靠在神鏈樹下,頂梢處已再也看不見那襲青墨色的身影。
他回了天界,帶著瑤光。
這種結果,她其實很早就知道的。
他的傷勢一好,依舊是曾經集一身光華的九曜神君。
而她,仍然是一隻卑微的桃花小妖,而且,還是已經見不得人的醜小妖。
樹葉緩緩飄落在她腳下,一派的蕭索與寂寞。
“他不要你了,不如跟著我可好?”忽而,一隻修長的手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華美的紫袍,一雙紫色的瞳眸中滿含玩味之色。
容淺看清來人,忙拍開他的手,爭辯,聲音嘶啞:“他不是不要我,隻是……不認得了。”
“那又有什麼區別?”紫袍男子勾著唇角,動作輕佻,語聲帶笑:“何況,我幫了你,你不該以身相許作回報麼?”
容陣一陣驚愕,不由瞪大了眼望著他,半晌,才驚覺般地慌亂低下頭,胡亂地找借口:“我……我現在很醜的。”
他笑:“我喜歡就好。”
他來真的?
容淺急了:“可我不能嫁給你!我是妖,你是仙……”
他挑眉,笑的幾分邪魅:“誰說我是仙?”
容淺驀然愣住,隻怔怔地望著麵前的紫袍男子。
半晌,才恍然般地皺眉問他:“你不是仙?那你是什麼人?!”
紫袍男子也不急著回答她,隻揚唇笑著說了一句:“我的名字叫紫犽。”
“紫犽?誰啊,不認識。”容淺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然而下一秒,卻又似想起什麼般,瞪大了眼看著他,磕磕巴巴地開口:“等等!!你說你叫紫犽?!!”
據她所知,這天底下叫紫犽的隻有一人!
他笑:“終於知道了麼?”
容淺卻仿佛受了驚一般地連連後退數步,抬手指著他,嘴角一直不停地抽搐著:“你……你是魔君紫犽?!!!”
“怎麼?不像?”他微微眯細了眸,眉彎輕輕一挑:“你以為,除了親手打傷他的本人,還有誰會知道救他的法子?”
親手打傷他的人?
容淺怔了一下,轉瞬明白過來:“是你打傷他的?!那你是——”
她記得,那次與離墨交手那個紫袍男子,卻沒想到竟會是他!
猶記得當時,他可是毫不留情地要出手殺她們,現在竟然會與她在此若無其事地閑聊,實在是世事難料。
似知道她想說什麼,紫犽看著她,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不必擔心,本座現在不會再殺你了。”
她才沒有擔心這個。
容淺臉色僵硬,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你……怎麼會到這來?又有什麼目的?”
離墨是魔族進攻天界最大的阻礙,他又怎麼會出手幫他的死敵?
啊!難道那草藥是假的?!!
容淺驀然一驚,卻又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應該不會……
她是親眼看著離墨好起來的,應該不會有假。
可是……
容淺實在想不通這位魔君大人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紫犽眯著眸靜靜看了她一會,才凝了眉,眼神淩厲道:“本座來這,自然是要殺離墨。”
雖然得知離墨已被天界舍棄,在此等死,但離墨終究不是常人,他仍要親手殺了他才可安心。
瞥了一眼臉色驟變的容淺,他嘴角一彎,卻是又笑了:“不過,看見你後,本座又改變主意了。”
“咦?”容淺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這又與她有什麼幹係?
“本座對你有興趣,僅此而已。”紫犽的回答卻是極為簡潔明了。
不錯,他對她很有興趣,在看到她每一日每一日的陪同在離墨身邊,不離不棄時,便對她有了極大的興趣。
他很想看看,她還可以為那個人做到什麼時步,所以,他告訴了她救離墨的法子。
本想她該卻步,卻沒料到她竟真敢去,哪怕淪落至現在這副模樣。
而且,到最後還將功讓給了另一個女人。
該說她笨還是癡?
不過,卻正因為如此,讓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有了興趣。
“如何?要不要跟本座走?”無視容淺此時的茫然與驚詫,他再次發出了邀請。
容淺好不容易消化了他的話,然後十分冷靜地回了一句:“魔君大人,如果你隻是無聊要找人戲弄的話,麻煩你換個人選,我不是你可以拿來隨意開玩笑的。”
對於容淺冷然的回絕,紫犽不氣不惱,反悠然地笑了笑道:“本座自然不是開玩笑,你既知道本座的身份,便該曉得,本座也並沒有這種功夫來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容淺沒有說話,隻眯眸盯著他一直看,半晌,才麵無表情地開口說了一句:“你不會是假冒的魔君吧?”
容淺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
魔君是什麼人?
魔界至尊!
雖說魔與妖也算一家,並沒有像與天界一般對敵,但以他的身份,又怎麼可能看上她這樣一隻小的可憐的妖?尤其還是現在毀了容的醜妖。
魔界又不是沒有美女。
何況,她也曾聽說,魔君隻一心放於與天界之戰的大事上,對於女人完全不屑一顧。
雖說天界眾仙君也不談情,但對女子多少都也會以禮相待,溫柔以對,但魔君卻是完全不同,對女子幾乎可說是冷酷無情,甚至殺了她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這樣的一個人,現在竟然跟她說,他對她有興趣?!
他若不是頭腦發燒,便一定不是真正的魔君。
和傳說中的,實在是差太多了。
紫犽隻玩味地一勾唇,十分自然地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是否假冒,你隨我回魔界便知道了。”
“我不要!”容淺想也不想地便拒絕。
紫犽微微眯了眯眸,抬手輕挑起她的下頷,唇角勾起一絲淺淡的弧度:“不跟我走,你又想要去哪?一直留在這麼?莫非你還以為他會回來此地?莫要犯傻了,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就算知道,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何苦呢?”
容淺直視著他的雙眼,眸光雪亮:“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自然。”紫犽指尖輕輕撫過她燒毀的容顏,嘖嘖歎了一聲:“可惜,就算你為他做再多,他也給不了你想要的感情,你不知道麼?他是個沒有心的人,心都沒有,又何來的情呢?”
容淺皺了皺眉,有些不快地拍開他的手:“別說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你又沒見過,怎麼知道他沒有心?”
她知道的,離墨絕不是他所說的那種無情的人,因為,他永遠都隻為著他人著想,甚至可以犧牲自己。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能說是無情?
紫犽也不與她爭辯,隻輕聲笑道:“以後你自然會知曉,什麼才是真正的他。”
“說的自己好像很清高一樣,你不也是個更冷酷無情的人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容淺聽不慣他詆毀離墨,忍不住不滿地嘀咕了一句。
她可是一直記得他以她們作餌,設計重傷離墨之事。
紫犽眸光一凝,俊容上,笑意微斂,隻定定看著她不說話。
容淺這才驚覺失言,對方若真是魔君,她這樣的話足以讓她死上一百次。
然而,紫犽最終卻沒有對她做什麼,隻放開了她,說了一句:“本座不強迫你,不過,也不會就此放棄,你再好好考慮清楚,改日本座會再來。”
說完,轉身一個閃影,便飛躍離去。
容淺有些發怔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忽而,身後一個清泠卻又熟悉的聲音響起:“方才離開的那個人,可是魔君?”
聽到那個聲音,容淺身形本能地一震,下意識地想要轉過臉,卻又想起自己此時的容顏,神色黯然了一下,然後掐訣使了個妖法,變出了個麵具戴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