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至午,這梅城的上空卻忽然冬雷滾滾,接著竟連天也大模大樣地黑成了夜晚,狂風叫囂著一場暴雨的來臨。
“小花花?小花花!”我急急地在這一片鬼家之地的各處泥瓦堆裏翻找著一隻名為小花花的百足蟲。強勁的冷風吹過弄堂,我卻汗水連連,一身是泥。我向天發誓,對於蟲子,我從沒有好感,雖然也不厭惡,但沒事絕不會於此時此地幹如此傻事。
至於我終究出現在這裏,幹著這麼件看上去的匪夷所思的事,是因為那日:
“小玉玉,你就住在這吧!”自稱叫“椿樹婆婆”的紅袍老婆子,不,是紅袍女人,不由分說地把我拉著一頓狂奔,最後帶到了一所叫“潛心齋”的看上去還不至於破爛的院子裏,隨手指著東麵一排三間屋子,“這,這,這,隨便你住哪。”然後扭頭自顧自地向北麵的一幢兩層屋子走去。
對於這強勢到不給他人說話餘地的女人,我真是徹底無語,但還是趁她未進屋子前喊住了她,“我有家!”
椿樹婆婆停在門口,她並沒有回過身來,隻是用一種危險的語氣“恩”了一聲。她的周身向外散發著一種無形的魄力,似乎在等待著獵物的屈服。
我微皺著眉頭,看著她的動靜,第一次覺得或許不該跟過來。
“你可知道我難得對人產生興趣?”她緩緩轉過身,直直地看著我。
“彼此彼此,否則我怎麼會過來?”我輕“哼”了一聲,轉身打算走人。
眼前忽然一晃,一個紅色的身影就擋在了眼前。
“果然是個有趣的人!”椿樹婆婆低下頭與我平視,又展開她帶著邪氣卻明朗的笑臉,這次卻可以堪稱“驚豔絕倫”。
不過,這對我沒用,繞過她的身形,繼續向外走,“可是現在,我對你沒興趣了。”
椿樹婆婆並沒有再來擋住去路,卻從背後傳來了她幽幽的充滿魅惑的聲音,“年前留下來幫我,珠子,玉器,都可以給你。甚至,我的一切,都可以告訴你。”
那聲音中有寂寞的沉澱,一點一絲侵入我的感官,成功地扼住我的靈魂。
絲絲微風載著連我自己也驚奇的柔柔的軟語,“我對珠子比較感興趣,明天,我會來的。”
恩,然後一連五天,我就被當作超級打雜丫頭,買年貨,打掃家居,管理她養的“孩子們”……
椿樹婆婆,本名蘇阮馨,是曾經在江湖上顯赫一時的鑄刀神女蘇獨依與叱吒江湖的魔刀狂客敖襲天的次女,也算是之後威名武林的蘇敖山莊曾經的二莊主。據說這些名號在兩百年前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神話。
沒錯,是兩百年前。蘇阮馨,人如其名,如椿樹般長壽,已經活了200多年。至於具體歲數,連她自己也記不清,但當時她說這話時出了會兒神,笑容別樣的甜美。
她為什麼能夠活這麼久?我卻沒那麼好奇。所以有一次,她神秘地笑著問我,想不想和她一樣長生不老。我直接說,沒興趣。她聽了後卻坐在窗邊發呆,一坐一下午。她發呆的時候是不能打擾的,否則後果很嚴重,這是第二天一早來,她就難得嚴肅的告誡。
“啊,小花花,竟然跑到這了!”我兩手叉腰,裝著怒氣衝衝的樣子,對著眼前正與另一隻百足蟲嬉鬧正歡的花色百足蟲一頓大吼。額?我又在幹什麼!最近經常會瘋瘋癲癲地做些怪舉動,連莫居那個一直無動於衷我的“怪異”之人都覺得莫名其妙了。唉,貌似被那個神經質的老女人帶壞了。
“如果想來就一起吧。”我打開竹筒的蓋子,放在地上,看著兩隻百足蟲都爬了進去,合上。
回到“潛心齋”,等我將那些“孩子們”打理好,天已經變得更黑了。跑進北麵的那幢兩層樓,想和椿樹婆婆說今天先回去。
“椿樹婆婆,我今天想先回家了……”剛爬上二樓樓梯口,我的聲音戛然而止。
正對麵的窗子外,墨色的雲飛速躥動,雷聲早已停止,風卻更猛烈地叫囂起來,將窗上掛的白色簾幔吹的騰騰作響。
窗邊那抹豔紅的身影即使在這昏暗的室內也沒有失去往日亮麗風采,一頭雪白銀發卻更加奪人心目。再看那紅衣白發的主人,正一手撐著下巴,斜倚在窗欄上,眺望著窗外。